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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晟掃了一眼,見是自己前段時間交給司馬承禎帶走的“請都金陵表”的開頭部分草稿,心頭一震,就大概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上午他冒雨去城外騎馬,因為他發現,越是這種惡劣的氣候環境,越能體現追風的神駿之處。而時日緊迫,為了熟練馬技,這點小雨又算得了什麼呢?回來後他發現自己隨意寫下的一句話不見了,同時不見的還有那張草稿。
他本來以為是客棧的活計幫他收拾房間,取過廢棄了,現在想來,應該是被紅棉那丫頭無意中帶回楊府了,而且還落入了楊奇的手裡。
但孔晟並不覺得這有什麼見不得人之處。楊奇因此找上自己,態度似乎有些令人捉摸。
“回使君大人的話,這正是孔某隨意塗鴉的東西,不知怎麼到了大人的手上?”孔晟試探著問了一句。
楊奇深吸一口氣:“孔晟,你且莫問這東西如何到了本官的手上。本官且來問你——請都金陵表,你要寫如此表文,這是準備要上書朝廷嗎?”
孔晟心頭一動,沒有否認,只是話卻是半真半假:“是,孔晟斗膽,準備上書朝廷,只是我的想法並不成熟,表文並未成型,那只是一份開了頭的草稿罷了。”
孔晟明顯感覺出了楊奇的如釋重負,鬆了一口氣。他心道:我上表朝廷請都金陵,這對他來說應該是一件好事,但他為什麼這麼緊張和不安呢?
楊奇的神色驟然變得冷漠起來:“孔晟,你一個沒有功名計程車子,何德何能,敢妄稱上表!請都金陵,真是荒誕不經的想法,荒謬之極!”
孔晟頓了頓,卻是毫無畏懼地回望著楊奇,淡然道:“天下興亡,匹夫有責。作為江南士子,孔晟心繫家國天下,憂國憂民,又有何不可?”
“請都金陵……你真是膽大妄為,放肆之極!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新皇剛登大寶,遠在靈武,安祿山叛軍雄踞中原,朝廷如何遷都金陵,豈不是可笑之極?當真是稚子淺見,淺薄無知!”楊奇霍然起身,揚手怒斥。
“使君大人,新皇登基,困守西北靈武,如何能號令天下?正因為中原戰亂,長安洛陽已不堪為都,而江南偏安,不失繁盛,若是朝廷能遷都至此,以江南為根基,徐徐圖之,他日反攻叛軍平定中原指日可待!”孔晟沒有被楊奇嚇住,而是據理力爭,慷慨陳詞。
他之所以如此,其實還是一種試探。楊奇對此的過激態度,讓他心生狐疑,旋即想到了另外一層深處,不禁毛骨悚然心神巨震,但在面上,卻是平常如常。
“混賬東西,黃口孺子,你懂什麼?!妄言朝政,該當何罪?!”楊奇更加盛怒,向前緩步而來,威勢沖天,咄咄逼人。
第三十五章 秋風秋雨愁殺人(4)
望著盛怒之下威勢凌人的江南處置使楊奇,孔晟嘴角的一抹了然一閃而逝。他已經非常確定,這楊奇必然有趁亂割據江南的野心,否則他斷然不會因為自己的“請都金陵表”而如此表現如此過激。
但孔晟還不會愚蠢到當面揭破楊奇野心的程度。他試探完楊奇的態度,就陡然間話鋒一轉,不再跟楊奇針鋒相對地爭辯下去了。
他目前只是一個孤苦無依的少年郎,縱然有才子的名頭,卻也難以跟位高權重的楊奇抗衡。螳臂當車是自尋死路,唯今之計,還是自保為妙。
他明顯感覺出,楊奇已經對他流露出一絲殺機。
區區一篇未成型的表文,似乎在無意中觸及了楊奇的龍之逆鱗。若是孔晟再不放低姿態,等待著他的必然是泰山壓頂一般的滅殺。
一念及此,孔晟突然笑了笑,輕輕道:“使君大人,這只是孔晟無意間產生的一個想法,僅此而已。正如大人所言,孔晟一介白衣少年,如何能夠上表朝廷?遷都金陵,終歸是我的一種幻想罷了。”
見孔晟鬆口低頭,楊奇心裡勃然的怒氣也就漸漸開始消散,其實他今日的暴怒多半還是在演戲,他還不至於為了一份未成型的表文而大動干戈,只是孔晟的“奇思妙想”讓他大為警惕,必須要震懾住這小廝,要將他這種念頭消滅在腹中,不允許出現第二次!
若是讓楊奇知曉孔晟的表文早已託司馬承禎帶走,要由郭子儀代為轉呈朝廷,楊奇絕對會暴走,說不定真要對孔晟下死手!
遷都金陵,看上去非常荒誕和不切實際,即便是上達朝廷,皇帝和那群大臣也斷然會嗤之以鼻、當成笑料;但問題的關鍵在於,事無絕對,萬一新皇因此動了遷都金陵的念頭,將整個朝廷權力中心轉移在江南一地,那麼,對心懷野心的楊奇來說,這無異於滅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