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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冕頜首點頭道:“江正與臣是連襟,又是同年。”
嘉靖冷笑道:“江正這個人。你清楚他的為人嗎?”
蔣冕沉默了一下,道:“清楚一些,此人頗有擔當,做事果決,能力出眾。”
嘉靖嘆口氣,撫案道:“可惜還有一點,你沒有說明,此人貪婪成性,手腳很是不乾淨。”
蔣冕忙道:“這個毛病是有的……”
嘉靖又道:“現在江正去了河南主政。這是你的主意,還是楊師傅的主意?”
蔣冕老實回答道:“是微臣再三舉薦,楊公勉為其難的接受。”
嘉靖陰冷地看著他,足足用了數十秒功夫,臉上生出刻薄之色,尖酸地道:“朕看不見得,楊師傅未必是勉為其難。河南災情如火,一舉一動都牽動人心,而你那位連襟也等於是被推到了風口浪尖上。他固然是能臣,可是一旦動了貪念,把手伸到了賑濟的錢糧上頭,你自己想想看。他還想活嗎?他不能活了,蔣師傅又當如何?”
這一句話竟是說得蔣冕冷汗淋漓。他當時並沒有想太多,舉薦江正是本著舉賢不避親的心思。只是認為江正確實是合適人選,況且只要江正把河南的災情緩解下來。就算是出了點事也能遮掩下去。可是現在細細想來,卻滿不是這麼回事。
問題的關鍵就在於。首輔楊廷和還兼著吏部尚書,吏治出了問題,楊廷和難辭其咎,按理說,在這風口浪尖上,楊廷和讓江正去河南,難道就不怕出事?出了事,楊廷和也有干係,可是楊廷和不怕這個干係,卻拍板讓江正去,這裡頭的意味就深長了,莫非真有什麼陰謀,楊廷和拼著自己身上沾那麼點兒汙點也要藉著這個機會敲打……不,不是敲打,而是徹底的整垮自己?
蔣冕頓時六神無主起來,他太瞭解楊廷和了,畢竟共事了這麼多年,楊廷和一向做事果決,況且這些時日也確實是和自己疏遠了不少,雖然平時還算客氣,可是這客氣裡頭卻帶著幾分不同尋常。就比如這一次,楊廷和對如意坊發難,許多事都是和毛紀商量,幾乎沒有問過自己的意見,對於自己抱病不出的態度竟也沒有訓斥。
是了,問題就在這裡,若是訓斥他,說明對自己還是抱有期望的,可是連訓斥都懶得訓斥,莫非是當真想要整垮自己?而自己的態度是什麼已經無所謂了。
嘉靖觀察著蔣冕的表情變化,臉色緩和了許多,帶著幾分自得的口吻道:“虧得你還是歷經三朝的次輔,竟是如此後知後覺,朕的蔣師傅現在有什麼打算?”
幾番言語之下,嘉靖在蔣冕面前居然佔盡上風,雖然口吻上表示出了尊重,可是那高高在上的姿態,卻像是征服者俯瞰自己的俘虜,蔣冕心裡更加緊張,楊廷和那邊心思,他已經起了疑心,可皇上呢?皇上也絕不是什麼善茬,陛下處在宮中,對外頭的事竟是瞭若指掌,可見陛下一直都在暗中積蓄力量,自己這內閣次輔更是他重點關注的物件,否則陛下又怎麼會知曉自己和江正的關係,甚至連江正的性情也是一清二楚?
想到這裡,蔣冕頓時感覺有幾分可怕,和正德比起來,眼前的這個皇帝實在只能用可怕來形容。
蔣冕沉默片刻,道:“陛下,江正實乃河南巡撫最佳人選,現在河南大災,非能臣不能緩解災情,至於私德方面,微臣也要考慮,與其……”
嘉靖冷笑搖頭,淡淡地道:“朕要問的不是這個,朕問的,是你有什麼打算……”
“微臣……”蔣冕竟有點兒六神無主,沉默片刻,才長出一口氣,道:“微臣無話可說。”
嘉靖淡淡地道:“其實死中求活也未必沒有可能,最緊要的是你該怎麼做,想來你也是聰明人,朕也就不多言了,你自己思量吧。”隨即,他伸了個懶腰,懶洋洋地道:“罷了,朕也乏了,你忙你的去吧。朕聽說你近來身體不好?要多多保重啊,你是肱骨之臣,朕離不開你,明日,朕會賜些藥膳到你的府上,你多吃一些,滋補好了身體再為朕分憂吧。”
蔣冕露出感動之色,道:“老臣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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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紀先回了內閣,便立即去尋楊廷和,楊廷和此時安靜的拿著幾份河南的奏書在看,見了毛紀來,臉色平淡地問:“怎麼,敬之沒有和你一道來?”
毛紀冷笑道:“敬之聖眷正隆,被陛下留著說話了。”
楊廷和的目光中掠過了一絲疑竇,顯然有點不同尋常,他隨即恢復了常色,道:“怎麼,說了什麼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