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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墳頭爬出來的時候,安寧有一種自己已經死去的錯覺。她撫了撫額,探手將暈過去的白舟拉到地面上,勉強在黃泉道出口,也就是那座墳頭施法做了一個屏障,以防有突發狀況。所幸這一路塵鬼沒有追上來,兩人之前在黑暗裡左突右撞,糊里糊塗找到了離開地府的路,忙不迭逃出來,跑得格外狼狽,驚呆沿路一眾鬼魂,以為餓死鬼急切還陽。
跳動的心臟平復了一些,安寧腦袋昏昏沉沉,正要靠在樹上歇息一刻,就聽一叢矮木中窸窸窣窣一陣響聲,一怔之下吃驚不小,她拍了拍自己的臉,強撐著將水劍喚出。
聲音來處,一個灰『色』的人影從深綠『色』的草叢裡冒出頭,搖搖晃晃的站起來。
安寧定睛一看,又是訝然,蹙起眉道:“書生?”
那人右側手臂完好,左側手臂似是被大力扯了下來,開膛破肚,腸子流了一地,他走一步絆一跤,很是艱難,卻也無力收拾。聽到安寧的聲音,他腳步頓了一下,面上『露』出幾分喜『色』,腿上卻是一軟,半跪在地上。
果然死去的人就是比活人強悍一些。安寧嘖嘖稱奇。
文澈握著左臂,喘著氣道:“麻煩……麻煩姑娘……”
“怎麼弄?”兩人同行一晚,文澈也算終於賺得她一絲善意,安寧看在他獨自擋住塵鬼的面上,難得慈心善目了一回,接過他的胳臂,直截了當的問道。
“縫……縫上就行。”文澈啞聲道。
安寧將水劍分出一個杈變作水針,一邊縫,一邊道:“沒想到你還活著。”
這話不耐聽,但文澈已習慣這個女子直來直去的『性』子,沒在意,道:“塵鬼不會煉化死人的,捉去最多的是活人,尤其是有道行的。”
安寧手上沒停,心中卻道,怪不得塵鬼掃『蕩』村落帶走白舟的祖母。
文澈低頭看了她一眼,見安寧垂著眼睫,細小的灰塵落在睫『毛』上,一顆顆看得清楚,他抿了抿唇,眼底有一抹流光,像黑暗的湖水中,投下一粒石子,水波漾開幾許光澤。再一轉,看見了縫上的手臂,針是極大的,縫得是極粗糙的,皮肉外還『露』著筋骨,像拼兩塊『毛』氈一樣,毫無細密一說。
文澈額頭上的青筋似乎又青了一些,他嘆了口氣,道:“要不你幫我按著,我自己縫吧……”
安寧飛快的縫完最後一針,轉了轉胳臂,欣賞了一下,自我感覺良好,他說話時,正往他肚子上『摸』去,拽住一根腸子。
文澈手疾眼快的奪了下來,道:“這個還是我來吧,不敢勞煩姑娘。”
安寧一貫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打心底裡懶得動手,於是挑了挑眉,依言把水針放在他手裡,文澈暗自吁了一口氣,低頭縫起來,還好只有腸子,不然五臟六腑都流出來,再塞回去就費力很多了。
安寧抱膝坐在一旁,看著他的動作半晌,忽然道:“你出來的時候,有沒有遇到什麼人?”
文澈搖了搖頭,又好似想到了什麼,扭頭道:“並未見到什麼特別的人,我看塵鬼在甬道里死去不少,姑娘法術精深,小生佩服。”
安寧沒說話,思緒飄遠了些,意外偶遇的那個陌生男子,身有仙氣,不知是哪方仙人從天而降,倒是好心。
安靜的夜晚,時有鬼魂四處遊走,兩人身處其中,一個縫肚子,一個托腮昏昏欲睡。
天邊泛起魚肚白時,林中霧氣稍散,深綠『色』的葉子上蒙上一層晨『露』,細小的抽泣聲在安寧身邊響起。
安寧和文澈兩個人一前一後睜開眼睛,見白舟蜷縮著側躺在地上,兩隻手捂著眼睛,身子偶爾抖上一下。
兩人對視一眼,沉默不語。
白舟哭了很久,聲音不大,想來是咬著嘴唇兀自隱忍,小小的孩子縮成一團,看去十分可憐。他今年不過六歲,一夕之間,失去了所有的親人,昨日那點微小的期盼,如今也化作齏粉。
安寧自己是個無父無母的,這世道艱險,她走南闖北很多年,見到的孤兒也不少,後來他們去哪裡了呢,沿街乞討?終歸不過一個死字。
可她從未安慰過別人,雖與這孩子相處時間不短了,但這話到嘴邊說不出口來。而文澈是個失敗典型,更不知該說些什麼好。
白舟哭了好一陣子,悄悄拿袖子擦了擦臉,紅著眼圈坐起來。
三人或坐或立,一時無話。
“姐姐,我是不是很沒用?”
安寧怔了一下,聽白舟哽咽著道了一句。
他一個小傢伙,好好活著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