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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回家又匆匆忙忙的走掉?”美珩一怔,停住了晾衣服,問:
“他剛剛回來了?”“怎麼?你沒看到嗎?他回來又走了,我還聽到你們小葆喊爸爸呢!”對了,小葆是叫過爸爸的,但他回來為什麼又悄悄走掉?猛然間,她放下衣服,衝進了房裡,急急的開啟書桌的抽屜,裡面,剛剛拿回來的抄寫的錢已空無所有了。只在放錢的地方,多了一張小紙條,上面潦草的寫著:
“美珩:原諒我,我必須扳本。”
扳本?扳本!她把抽屜砰的關上,一下子跌坐在椅子裡,想大哭大叫大罵,卻只是顫抖著嘴唇,什麼聲音都吐不出來。逐漸的,顫抖從嘴唇一直擴充套件到四肢,將近一個月的熬夜抄寫全完蛋了!未來的日子怎麼過?小葆的豬肝呢?營養呢?孩子靠什麼成長?她握緊了拳,自己的指甲陷進了手心,她不覺得痛,牙齒咬破了嘴唇,也不覺得痛,她只有心在絞痛,絞痛得她什麼其他的感覺都沒有。
“葆如,你還算個人嗎?你還是個男子漢嗎?是女人賴以生存的大丈夫嗎?”悽苦,悲痛,和憤怒中,這幾句話從她齒縫中進了出來,她的拳頭握得更緊了。“朱太太!朱太太!”門外,劉太太一陣急喊:“看你們小葆在做什麼喲!”美珩三步兩步的衝到門口,一眼看到小葆正把她剛洗好還沒曬的那些放在盆裡的衣服,都倒翻在地下,還拖著溼衣服像拉車似的在地上拖。她衝上前去,一把捉住了小葆,劈頭劈臉的一陣亂打,孩子嚇得“哇”的一聲大哭了起來,美珩如同沒有聽見,發狂似的打下去,打得又重又急,孩子慘叫不停。劉太太看不過去了,嚷著說:
“朱太太,你是怎麼了呀?他小孩子懂什麼呢?他才多大一點呀!”美珩住了手,不住的喘著氣,瞪視著小葆,孩子受了驚嚇,又痛,又怕,小臉被打得通紅,全是隆起的手指印,仍然噎著氣在哭。美珩抱起了孩子,抱進了室內放在床上,審視著他臉上的傷痕,猛的攬緊了孩子,“哇”的一聲也哭了起來,邊哭邊說:“小葆,你怎麼要來到這世界上呢?我為什麼要生下你呢?小葆,我不是要打你,我要打的是你父親呀!”
經過一番長久的掙扎,美珩知道她不能再妥協下去了。“賭”已經把葆如變成了另一個人,一個她所不認識的陌生人,她有什麼義務該為這個陌生人吃苦受罪呢?
當她蹲在地上收拾衣箱的時候,她就一直用這種思想來武裝著自己脆弱的感情。小葆在箱子旁邊爬著玩,不時把她已收拾好的衣服又從箱子里拉出來,她耐心的把衣服從孩子手裡騙出來,慢慢的疊,細細的疊,小小心心的放進皮箱,好像她在做一件很藝術化的工作。衣服並不多,但她足足收拾了兩小時,還沒有收拾到一半。然後,一件墨綠色的長大衣一下子把她拉回到過去,撫摸著那件大衣,她又心神不屬了。那是結婚第一年的冬天,他想給她買件大衣,她也想給他買件大衣,但是決沒有經濟能力買兩件。她記得他們曾經怎麼樣爭吵過,那種親密的爭吵,那種善意的爭吵,各為了對方的利益而爭執。最後,由於無法協議,只得乾脆誰也不買,那筆買大衣的錢被存進了銀行。可是,當他一天下班回來,他給了她這件大衣,他用掉了銀行存款,還包括那年的年終獎金!她責備他買得太貴了,但,他笑著擁著她說:
“看你穿得漂漂亮亮,就是我的愉快。”
如今,他不再管她穿什麼衣服了,許久以來,他幾乎連正眼都沒有看過她一眼。撫摸著這件大衣上長長的茸毛,她感到眼角溼潤,心旌搖盪。小葆把箱內的衣服又都拉了出來,散了一地,她揮去了睫毛上的淚珠,再重新收集那些衣服,但她摺疊得更慢更慢了。門突然開了,葆如出現在門口。正和每次賭博回來之後的面容一樣:憔悴,灰白,疲倦而沮喪。眼神是失神的,倉皇的和懊惱的。如果賭博之後是如此的痛苦,她實在奇怪他為什麼仍然沉迷於賭?她望著他,心底冒出的又是那種複雜的情緒,憤怒,怨恨,悲痛,和著憐憫及痛心。葆如看到她和衣箱,一剎那間,他的嘴唇慘白如死,他衝到她面前,跪下去,抓住了她的手:“美珩!不要!美珩!”他哀求的凝視著她。
“我已經無法忍耐了。”美珩竭力使自己的聲調僵硬,但在僵硬的語音中,卻帶著微微的顫抖。
“最後一次,美珩,你原諒我這最後一次!”
“我已原諒了你無數的最後一次了!”
“這次是真正的最後一次,我向你發誓!”
“我能相信你的誓言嗎?”美珩咬著牙說,把衣服往箱子裡堆。葆如抓緊她的手,從箱子裡又把衣服拿出來。“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