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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攻擊避無可避,謝一慢慢地蹲下來,有腳踹在他的後背上,潔白的衣服上留下了一個鞋印,那人好像不滿意一樣,抬起腳又在相同的地方踹了一腳……暴力的事實和記憶混雜起來,滅頂一樣。
突然,落在他身上的拳腳消失了,謝一喘著粗氣,半晌才小心地抬起頭來,一個背影擋在他面前,承受了原本打在他身上的疼痛,然後一邊罵很難聽的話一邊反擊回去,這樣的王樹民就像是電視裡西班牙鬥獸場的小牛。
和謝一那三根筋頂著一個腦袋的小身板不一樣,好像是籃球和在遊戲機廳和老師家長打游擊鍛鍊了王樹民的身體,少年的手臂上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長出漂亮結實的肌肉線條。額前的頭髮垂下來,王樹民一邊用手護在腦袋附近,一邊露出半面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周圍的混混。
他的眼睛有點紅,自然而然地顯出些狠戾,牙齒咬得“格格”作響,一邊被他一肘子頂在地上的板寸頭坐在那裡,好像疼得不行,帶著哭腔喊:“廢了他,媽的,廢了他!”
黃毛把手摸進褲兜裡,緩緩地掏出來一把小刀,彈開刀刃,在王樹民眼前晃了晃:“你是哪根蔥?找死吧?”
王樹民把胳膊亮出來,棕色的小臂伸到黃毛面前:“捅,你捅,照著這捅!”
拿刀是一碼事,捅人是另一碼事,有人說,橫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黃毛還真沒見過王樹民這種傳說中不要命的角色,呆了一下,舉著小刀捅也不是,不捅也不是。
王樹民突然衝上去,一把握住小刀的刀刃,小刀不算特別銳利,不過也經不起他這麼不管不顧地一抓,血立刻順著手掌心流下來了,王樹民的表情有點扭曲,一拳揍在黃毛臉上,跟謝一的手筆剛好湊成了個對,十來歲的小混混本來就是裝狠,見了血,黃毛下意識地撒了手,加上被揍,小刀輕易地就讓王樹民奪走了。
王樹民手掌上的血痕順著腕子和結實的小臂流下來,滴答到地上,不屑地冷笑一聲:“就這點膽兒,還好意思出來截道?滾回家喝奶去吧你們!”
這染血的少年實在高過了小流氓們的心理承受能力,黃毛不知所措地去看板寸頭,正好板寸頭也不知所措地看過來。黃毛咬著牙一揮手:“走!”回過頭咬牙切齒地看著王樹民,伸手指著他,“你等著!”
這話一出口,通常代表街頭鬥毆事件已經結束,輸的那一方為了顯示自己不是逃跑,而是戰略性轉移,通常會學著八十年代的電影裡古惑仔們的口氣來上這麼一句。小混混一鬨而散。
王樹民把小刀扔在地上,吁了口氣,這才呲牙咧嘴地皺起五官來:“嘶……他三舅老爺的,疼死老子了。”他回過頭來,看看讓然半坐在地上,有些呆愣的謝一,搞笑地做了個鬼臉,“你沒事吧?”
暮色已經四合到荒野的盡頭,路燈發出昏黃的光暈,正好籠在王樹民那張已經露出了一點稜角的臉上,汗水掛在眉毛上,眼睛卻亮極了。謝一覺得自己好像三年來第一次正眼看這個少年,第一次發現……原來這個從小不找自己待見的壞小子,記恨了這麼多年的壞小子,居然也人模狗樣地長大了。
他不答話,王樹民有些慌張,舉著還流血的手蹲下來:“我說,真沒事吧?可別真傷著筋骨,嘶,這幫孫子。”
謝一趕緊爬起來,拉住他受傷的手掌,看著上面張牙舞爪的大口子皺皺眉:“怎麼辦?”
王樹民被他突如其來的關心弄得一愣,幾乎有點受寵若驚,立馬就結巴了:“嗯……我那那那,沒沒沒疼……”呸啊,“沒事不疼”給簡化成“沒疼”了,和謝一那雙清澈得彷彿能見底的眼睛對在一起,王樹民也撐不住不好意思地笑了,“那啥,我說都不會話了。”
謝一忍不住笑起來。
王樹民咳了一聲,不知道為什麼,他覺得看見謝一的笑容,會有一種自己很英雄的感覺,立刻星星也不錯月亮也不錯了,傷口也好像不那麼疼了,於是無比豪氣地甩甩手:“這有什麼的,小刀子是鐵片做的,咱□員的意志是打不破的三層不鏽鋼!”
這一甩不要緊,還真疼得他直嘬牙花子,王樹民扭曲著一張臉裝大尾巴狼,聲音卻忍不住低下去了,“咳……就怕我媽……”
“沒事,我跟你媽說。”謝一把他扶起來,低著頭走了兩步,突然停下腳步,低低地說,“謝謝你。”
王樹民用沒受傷的手攏在謝一的肩膀上,拍了兩下:“都是自家人,謝啥?”
有人說男孩子的友情是打出來的,有的時候所謂“相逢一笑泯恩仇”的感覺,就是讓人心裡堵得那塊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