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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德全說話絮絮叨叨的,不如殷世德流利簡潔,一是為了邀功,二是為了拍一拍青天的馬屁,三則在眾人跟前露露臉,尤其是皇上,誰知道太后沒耐心,徑直打斷道:“那你人可有帶回來嚒?”
張德全尷尬道:“沒,沒帶回來。”
太后眉毛一挑,眼看大掌就要拍在榻邊的白玉翠竹几案上,芬箬趕忙指著張德全道:“巧言令色的奴才,人沒帶回來,你胡說一通什麼,還不撿要緊的給我吐出來!”
張德全縮了縮脖子道:“那人是沒帶回來,另外帶了一個人回來。”
太后是個急性子,聞言眉毛直直的倒豎了起來,眾人皆是嚇得大氣不敢一喘,旁邊的皇帝也是垂著眸,眼色深深地藏在裡頭,誰也揣測不出聖意來。
殷世德心中嘆了口氣,出來救場道:“還請太后息怒,容微臣慢慢稟來,在那之前,還請太后和陛下允張公公把人先帶進來吧。”
太后瞪了張德全一眼一揮手,張德全立馬衝出去拽著一個宮女給拖進正殿裡來。
蕊喬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眼風向後掃了一眼,哪曉得正是這一眼,嚇得她丟去了了大副心神,喃喃道:“蔻珠。”
被喚作蔻珠的宮女生了一雙吊梢的丹鳳眼,聽說是尚衣局漪秋姑姑手下的得力干將,人被殷世德帶走的時候,漪秋全然不知道她犯了什麼事,嚇得魂不附體,偏偏張德全和殷世德都還不由她跟著,漪秋總算是見過世面的,慌了片刻也定下神來,為了保住整個尚衣局和自己,務必要和蔻珠劃清界限,當下退了回去,任由那蔻珠被他們帶走了。
蔻珠被帶到永壽宮之前還睜著一雙無辜的眼睛看著那二位,直到眼下跪在太后的腳跟,聽殷世德開口說:“這位姑娘是那位中毒宮女的搭夥,兩人在尚衣局是睡一個通鋪的。”這才知道事情敗露,隨後殷世德說的話便如喪鐘一般一記一記敲打她的耳膜,振聾發聵,使得她不由自主的如鵪鶉一般瑟縮。
殷世德滔滔不絕道:“微臣以為,若是要給惠妃娘娘下毒,斷沒有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的道理,由此微臣斷定那名中毒的宮女其實是被無辜牽連的,剛才微臣已讓太醫院去探了脈象,由於微臣去的及時,命或許可以保住,只怕這病根得留下,倒是這一位……”說著,殷世德轉過身去,犀利如鷹隼的目光死死地盯住蔻珠,道,“請太后和陛下明鑑,瞧這一位姑娘的齲�瑁�睦鎘邪敕種卸鏡募O螅顆率且輝緹妥急噶私庖┌傘!�
隨著殷世德的解釋逐漸深入,太后炙熱的目光射到蔻珠的臉上。只見蔻珠額頭上開始滲出細密的汗珠,眼珠子卻還滴溜溜的轉著,繼而抬起頭來望向太后道:“還請太后恕罪,奴婢當真不明白這位大人在說什麼。”
殷世德不是沒見過垂死掙扎的,他早就想,能想出如此高明的下毒手法之人,必定不會輕易地伏法。只要太后不打斷他,他便繼續闡述他的理據:“按說下官對如何縫製衣裳以及絲繡之術本來全無常識,可偏偏下官年少求學時,曾聽聞一位大家的詩句,其中提到‘長安一片月;萬戶搗衣聲’,下官十分不解,何為搗衣?又如何搗衣?後來便存了探究之心,知道這製作一件衣裳最簡單的流程起碼也要如下幾步——例如,先將草木灰加水煮生絲,跟著漂洗乾淨,待絲膠脫落了便用木搗,然後召集繡女們織補,跟著拉絲,最後在熨斗里加上木炭一一燙平。這些過程一個人都是無法完成的,好像拉絲,就至少需要兩個人各扯著一頭使勁的往自己的方向抻,熨燙亦是如此,至少需要三個人,兩人負責扯布,一人負責熨燙。因此下官一看到那宮女的手便知道下毒之人必定就在尚衣局,並且和那名宮女是很是親近,只是那名宮女毫不知情,才會在製衣過程裡中了慢毒,而剩下的沒中毒的那個,自然是服過解藥之後依舊安然無恙的兇手了。”
蔻珠渾身發抖,看著殷世德張了張嘴,卻沒有聲音。
太后一腳揣下去,將她整個人踢翻了,厲聲道:“好歹毒的丫頭,來人吶,給我拖出去,杖斃。”
蔻珠聞言立時嚎啕大哭起來,死命的掙脫了兩個壓住她的小太監,朝蕊喬爬過去,大聲道:“姐姐——救命啊!姐姐——!我那都是為了你,事到如今你可不能不管我!”
蕊喬大驚失色:“你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