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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經理也加班呀!”
“是啊。你也加班。”我說,“辛苦了。”口中寒暄,腦子卻在回想,好像是宣傳企劃部的。
宣傳企劃部緊挨人事管理部。兩個辦公區間豎立著隔音效果頗佳的玻璃幕牆。幕牆中間擺放天竺葵龜背竹盆等花卉植物栽遮擋視線。
其實,她在我身後辦公。我們實際距離不到兩米,說天天在我眼皮子底下活動也不差。我們中間隔著的是鐵樹,但阻絕不了視線飄過去。有次,她偷偷在辦公桌下餵食從挎包裡露出頭來的狗。還有次,她臉色蒼白,用熱水瓶捂著肚子。細微動作會不經意跑進我的眼睛。
但我不知道她的名字。碰到一起時,她對我來說十分生疏。
上身襯衫,西裝,下身窄裙。梳得流暢整齊的頭髮結成石榴掛在腦後,與爽朗的外形相配,端莊素雅。臉很白淨,眼角爬出淺淺波紋。鼻樑直而聳,十分勁健。她確實是傷痕的主人嗎?那些傷從何而來?此刻她身心俱靜,為了掩蓋軀體的殘破?我們步入電梯,再沒搭話。她空無一物直視前方,我的餘光則搜尋著她與殘軀的聯絡。
我們走出電梯,她對我點頭致意,踏著咯吱咯吱的聲音走掉了。
我徹夜未眠,拋開職場生涯的虛無感,整宿參她。第二天再見時,她已變成垂涎欲滴的誘惑吸引住我。湊巧她們部門飲水機壞了,她過來人事管理部接水。我發現她同負責工資福利的專員很熟。她優雅的端起水杯,倚在她的空間裡聊天。也許她們經常聊,我沒有注意罷了。我竟然放下手頭的工作,很想聽她們說什麼。為聽清楚,我故意拿著噴水槍走到玻璃隔斷後的仙人球邊佯裝澆水。她們說的是叫三一八的兵工廠。她們的童年都在那座工廠裡渡過的。兩人並非工廠舊友,僅僅是在那座巨大的工廠裡生活過,因此有他鄉遇故知的親切感。
後來每次聚首,必然說一搭三一八廠的的往事。但最終讓位給工資福利專員女權主義的誇誇其談。專員時刻想往上爬,指著宣傳企劃部對她說:河馬討厭,但她是我的榜樣和目標。看到她勢在必得的神情,她付之一笑。
河馬是宣傳企劃部經理,自認為最有風度和品味,時常在男員工面前炫耀指頭上的貓眼石大戒指,擺出下馬威的姿態。濃厚的波浪捲髮,尋釁滋事的本事無人可匹,因為鼻子扁平,鼻孔粗大,大家暗地叫她河馬。
而她過去後,偏偏受到河馬的責難。河馬拿了摞檔案,使勁摔進她懷裡。她的臉異常痛苦,那是身上的傷所致。她咬著牙,抱起手臂,似為減輕衝擊做的防禦。但河馬蠻力太大,那張臉也扭曲起來分擔痛苦。
這時,奇怪的感覺忽然湧上心頭。感覺的名字不叫“同情”,也不叫“可憐。”她承受痛苦的樣子,竟使我生髮了強烈的美感。這種美感象藤蔓一樣纏繞著我。她在衛生間內獨自上藥,她面對河馬的責難,無疑是個美到極致的鏡頭。到底裡面有種什麼成分深深吸引我呢?但我知道我確實被吸引了。她的痛苦好像發生在我身上,使我產生離奇的*。正如我意識到痛苦,然後又對所受的痛苦進行安慰,以致覺得非常感動。 我沒有同情她,沒有可憐她,卻被她所經歷的感動了。或者說,我迷戀著她身上的傷痛。
4
從來沒有犯罪嫌疑人敢這樣看她。他們坦白問題時低眉順眼,心情忐忑。遭遇這樣的目光,她又不能同大街上女人遇到色狼那樣吼:色狼!看什麼看,再看挖掉你的眼睛。 在於她,必將威嚴盡失,遭旁人諷刺:畢竟是女人啊。女蘇穎沒有從第一份供述裡得到多少有用的資訊。但從字裡行間看得出來,他決心儘可能詳細的向她坦白。
“‘她’,指的是曾曉敏嗎?”她問道。
他請她不要著急,會在以後的篇章裡交待清楚。她倒怕他編些謊話騙她。大家幾乎都認為受害人勾引了他弟弟,害他吞藥自殺,他出於替弟弟報仇毒死受害人。供述中根本看不出事情向這個推理靠攏的跡象。臨走時,她提醒他抓住重點寫。他順從地點頭,眼睛直直,充滿依戀和迷醉。
女人這個標籤貼到她身上很彆扭。沒人覺得她是女人。拿稱呼來說,老公稱她蘇穎同志。下屬們呼她頭兒。父母不再叫她閨女,代之以蘇警官,我們家蘇警官,對街坊鄰居,對親戚朋友都這樣稱呼。至於表姐妹們,化妝品啦,瘦身減肥啦,此類話題同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