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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來叮去。
劉雙喜這時候就與割穿了喉嚨的鴨子那樣微微地喘著氣,呼吸幾乎要停止了。
“雙喜!雙喜……雙喜啊!”
這時劉雙喜好像聽到了何春秀的喊聲,巴眨著眼白,那眼白蠟赤焦黃,叫人肉麻腳冷。何春秀心嗵嗵地跳,像是被什麼纏住了,身子哆嗦著,若是遺落在冰雪地裡的雛鳥。
“雙喜,你別死,別死啊!我還活著啊!”何春秀咩咩地哀求著地下那不知人事的劉雙喜。
從這天早晨開始劉雙躺到第二天的上午,才從昏沉狀態中醒過來,那昏沉使他無意識地不時停頓地胡言亂語,嘟二嚷三,噓牙噓嘴,眼球死板板的,彷彿是肚裡哽著一條牛使他這樣斜愣著眼。何春秀恐懼地不敢作聲,撫著虛弱不堪的劉雙喜。劉雙喜在何春秀的觸動中漸漸地回過神來。
“春秀,怎的啦?”
他望著她那腫脹的眼睛。
何春秀淚水漣漣地道:“你想見閻王也不告訴我一聲……你下次還要吃老鼠藥……喊我一塊吃,我們一塊吃……”
劉雙喜剎地從床上坐起使勁捶了捶身邊的床板,捶得嘣嘣響。他的嘴接著咬了一下自己的左手,鮮血直流,一滴滴掉在被子上。
何春秀害怕地蜷縮成團,瞪著劉雙喜:“你要幹什麼?你……你不要這樣,我求求你……”
“我要死,我要死!你這臭貨,臭貨!為什麼要救?婊子!你救個卵?”
“雙喜,我求求你……”
“求個卵!”
何春秀拿出一塊爛布為劉雙喜扎那傷手。
“那我們一塊死了去……圖個一死同眠……”何春秀伏倒在劉雙喜腿上慟哭。
劉雙喜踢了何春秀一腳。
她再伏上來。
劉雙喜還想抬腳踢去,但久久沒有動。然後他為剛才的粗暴而後悔,足足半天沒有說一句話,仰著腦殼好像在想什麼,一會痙攣起額門,一會緊緊握住拳頭……憤怒的情景縈繞在他的腦際。豈能輕易抹掉那些忍飢挨餓的日子……天啊,特別是那戶人家,無論如何也不能把他們忘懷,他們是惡人!畜生!他們也得腳斷!眼瞎!也得乞討!他媽媽的奶奶的!
想到這裡劉雙喜由憤怒又變為沮喪,低下頭垂著雙手,像是一截被摘掉被折斷的花瓣。
“你這樣子是生我的氣?我沒關照好你是不是?”
劉雙喜閉著眼皮搖搖頭。
劉雙喜與何春秀回到爹爹坑家裡剛六天。那天一進村口,村裡的孩子們一見他們便尖聲喊道:“叫化子!叫化婆!叫化子!叫化婆!”劉雙喜與何春秀每次出爹爹坑行乞都隔一個月才會回山裡來,因此孩子們每一次當他們踏進村裡來時,在頑皮孩兒的帶領下,搶先搬走村前的橋板,不讓他們透過,或者下水裡撈起一些滑滑的淤泥糊在橋板上企圖使他們跌跤,看看他們倒在溝裡做狗爬的樣子。要不他們哄著投小石塊,投在劉雙喜、何春秀頭頂上,脖子裡。劉雙喜頭上有次被他們用石塊打起了雞蛋大的腫包,但劉雙喜沒有追去揍他們,短呻長嘆地無可奈何回到家裡。這還不能了結孩子們的跟蹤糾纏,孩子們此時抄到他們屋後將那屋頂作目標進攻,雨點似地甩上大大的石頭,噼哩啪噠打破瓦片穿進了屋裡。在這種情況下,如果何春秀不一拐一拐趕出來吁吁呀呀大喊,孩子們是堅決不願罷休的。劉雙喜不理會這些孩子們,孩子們總是嚷:“叫化子要出來投降!”他們嚷了一會自然會走,因為劉雙喜在屋裡一個悶屁都不放。
劉雙喜對這些孩子們很傷腦筋,可是不對他們去發脾氣。他認為他們不懂得什麼道理,即使去揍他們耳光也沒法平息他們的搗亂。做孩子的時候,他自己記得也是那般單純無聊。他想吃老鼠藥巴不得一下子了卻了去,原因是憤恨。人活在世上求什麼?不就是看看天地怎的,怎的升太陽怎的落太陽,肚子還得有個飽,有屋住,有衣著,有女人一起睡覺,就這些……可這些沒滿足他,雖然有眼看看天地,肚子有吃,但是吃不甜吃不香。向別人家伸手討要,別人可以給你或不給你,由人家高興,倒一抓米你袋裡,倒一團飯你碗裡,丟一分兩分錢……那面色各種各樣,說不清。人間沒有最低賤的生計啦,就這一乞討……命啊,因為命歪,命歪……要不怎的讓人家汙水潑,褲子揪,命啊……下世如果我當了閻王,不斬盡他們家不是好漢,這事忘不了……
劉雙喜死死記得那一天:他們在一個村裡行乞,穿過狹狹的巷子,踏進那一戶……戶主是個相貌堂堂的男人,四十開外,眼睛突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