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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明達簡直無法相信,在一片荒蕪之中,怎麼會存在這樣一個宛如仙境的地方呢,心中的陰霾也似乎被磅礴而出的陽光碟機散。不!不能這樣不明不白地死,就算還有一口氣,我也要活著回去,年輕人心一橫,提起柳條箱往山下跑去。
從木橋的東面的上坡上,轟轟隆隆地下來一群大尾綿羊,羊群后面跟著一匹搭拉著腦袋的騍馬,馬背上歪坐著一個還沒睡醒的半大小子,他脖子上挎著一個用各色碎布縫綴而成的書包,嘴裡“啾啾”地吹著口哨。
郭明達忙走上前去問:“喂!小弟弟,牧場醫院在什麼地方?”不知是自己聲音太小,還是羊群過於喧囂,孩子揉幾下眼睛,好奇地打量一番客人,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郭明達湊近孩子大聲喊道:“牧場醫院在哪裡?”孩子依舊搖頭,嘴一咧,嘣出一個“嘖”字,郭明達這才明白過來,自己與這個孩子是無法用語言進行溝通的。
郭明達想了想,便撅起屁股,比劃一個打針的動作,小傢伙一下明白了,他“噗嗤”一樂,吹一個鼻涕泡,揚起手裡的鞭杆,指指鎮子另一頭。
從爬滿喇叭花的籬笆後面,走出兩個挑水的姑娘,看見一個陌生人過來,兩個姑娘特意放下木桶,嘰嘰喳喳地議論起來,並不時捂住嘴竊笑。郭明達遲疑一下,還是硬著頭皮,從她們身邊惶惶走過,就在這個時候,一塊石子不偏不倚的擊中了他的後背,隨即就是一串脆生生的笑,郭明達沒敢轉身,臉騰地一下紅得就跟秋天熟透的柿子一樣。
都走出老遠了,他才偷偷扭過臉去,兩個姑娘早沒了蹤影,從木籬笆後邊,傳來一串銀鈴般的笑聲。
再一回過頭來,郭明達嚇得差一點尿褲子,就見不寬的馬路中間,若無其事地趴著一隻腦袋足有一個鍋蓋大小,亂蓬蓬的長毛遮住了雙眼的牧羊犬,它的喉管裡發出一陣嗚嗚地恐嚇聲。
郭明達趕緊從衣兜裡掏出半塊餅乾扔過去,牧羊犬誤以為這是陌生人的挑釁,它呼地一個前撲,脊毛齊刷刷地直立起來,嘴角的皮肉全都縮到鼻子周圍,露出兩排白森森的利齒,一副猙獰兇悍的面孔,郭明達抱住柳條箱,戰戰兢兢的往後退,不料,腳下一絆,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下,手裡的箱子也飛出老遠。
就當牧羊犬呲牙咧嘴地撲上來的時候,一個矮敦敦的男人出現了,只聽他乾咳一聲,剛才還氣勢洶洶的牧狗立時搖著尾巴,灰溜溜地臥在了路旁。
那人大約約有五十開外,四方臉,圓眼睛,脖子短粗短粗,幾乎跟腦袋一般粗細,給人一種強壯結實的感覺,他一身黑呢衣裳,腳下蹬一雙短腰皮靴,胸前兩隻亮閃閃的鋼筆格外醒目。像是見了老相識似的,他笑眯眯地迎上來,操一口濃重的山東濟南口音說:“你是郭明達,對不對?”
郭明達甚感詫異地回答:“是,我是郭明達。”
那人與郭明達握一下手說:“都等了你好幾天了,快進屋,累壞了吧,快進屋。”他說著搶過郭明達手裡的柳條箱,徑直走進了一個小院。
推開一扇用毛氈封得嚴嚴實實的門,一股濃烈的中草藥味,不由叫郭明達聳動幾下鼻翼,撲撲亂跳的心,不知怎麼一下踏實了許多。
安頓客人坐下,那人從衣兜裡掏出一個煙荷包,熟練地卷一根莫合煙,掏出火柴“刺啦”一聲點燃,用力嘬了一口,頃刻之間,一股濃濃的青煙從他的口腔、鼻腔裡一起湧出來,一股辛辣的菸草味,立刻瀰漫在小屋裡,嗆得郭明達大氣都不敢喘。
那人從馬甲兜裡掏出懷錶,確認一下時間,這才解開了郭明達心中的疑團:“我叫桑斯拜,是這個醫院的院長,你的情況葉場長都跟我說了。我們這裡雖說是個醫院,可要啥沒啥,窮得叮噹響,你是從北京大醫院來的,別嫌棄這裡就好。”
郭明達心中生疑,莫非這個桑斯拜把自己的身份搞錯了不成,自從被管制以來,記得還沒有誰跟自己這麼和顏悅色地說過話呢,他趕緊掏出那份蓋有大紅公章的信函,桑斯拜接過介紹信,看都沒看就隨手扔在桌子上,說:“小夥子,不就是一張紙嘛,別為這點事發愁,該吃你就吃,該睡你就睡,我這裡什麼都不缺,惟獨缺你這樣的人,要不是……”
第一章(7)
一個姑娘嗵地推開門,歡蹦亂跳地闖進來,她正想開口說話,卻看見有生人在場,便一吐舌頭急忙轉身出門。
“鬼丫頭,你給我回來。”
姑娘停下了腳步,卻並沒有轉過身來。
“有事麼?”桑院長問。
“您還問呢,我都回來半個月了,您到底是給我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