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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無法確保時時都能適時搶救她,今日他只要再晚些到,她免不了會嚐到一頓皮肉痛。
最好的辦法便是送她往安全之處,不與陸寶珠起衝突——所謂衝突,純屬單方面。陸寶珠挾帶官吏兒孫的傲性,欺凌無依婢女,而她,只逆來順受,不是性情怯弱,他清楚,他的綺繡不是軟弱綿糖,她不想惹是生非,以為咬牙熬過了別人的為難便能息事寧人,但她似乎不懂,世上有些人,會在你退讓一步時,得寸進尺再逼向前,非得要你退無可退,至死方休。
她荏弱跪地,臉頰印有清楚掌痕的模樣,歷歷在目,他那時險些失控震怒,吼著叫陸寶珠滾出去——他的自制力告訴他,陸寶珠的家世,不值得他因白綺繡而開罪她身後龐大的官場利益,不值得!不值得!不值得!不值得!
他壓抑下來,在冷靜用盡之前,背過身不去看白綺繡,只要再一眼,他與陸丞相交惡便會成為事實。
“這樣不是擺明告訴寶珠小姐,綺繡姑娘的獨特?”才會急於送白綺繡出府,遠離危險人物陸寶珠。
“那又怎樣?”赫連瑤華豈會沒考量過德松指出的重點。之前遣走白綺繡,並命副管家派給她離正廳最遠的工作,逼自己不去見她,不讓陸寶珠察覺她的存在,為的就是要將她保護於戰局之外,怎知她仍是被陸寶珠差人找去?!他心急拋下手邊正事,趕至璇璣園,生怕遲了一步,便會永遠失去她——
這種恐懼,一次就夠了!
他要把她藏起來,藏在誰都不能擅動的地方。
“屬下立刻去請綺繡姑娘收拾行李。”
“行李不用,需要什麼,到時再買新的。”別浪費時間在打包衣物上頭,儘早離開,他也儘早安心。
“是。”德松第一次見到主子如此焦躁難安,甚至有些不顧後果的任性妄為,於是,他亦不敢稍有延遲,離開書齋,跑了婢女通鋪一趟。
印象中的赫連瑤華總是神色悠哉,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因為工於心計,他深諳情緒不外露的道理,他像只笑面虎,吃人之前,仍是掛著滿臉無害微笑,鮮少像此刻,輕易地,讓人看穿他的不安。
德松更驚訝的是,赫連瑤華竟會捍衛白綺繡,一個之於他毫無助益的女人,讓他費神關注,這種情況從不曾發生過。若說赫連瑤華貪色,白綺繡勉強稱得上是清秀佳人,但距離“傾城美人”還差好大一截,無法以美貌迷得男人神魂顛倒,更遑論白綺繡完全沒有狐媚誘人的本領,她不討好赫連瑤華,不承歡求寵,她淡然得像置身事外,也淡然得像一抹白雲,不為赫連瑤華賞賜的東西而眉開眼笑,無論送至她手中的珠寶多珍稀,衣裳多高價,她的眼神不會因而變得燦亮高興,反倒總是赫連瑤華在寵溺她,討她歡心。
德松不認為白綺繡聽見少爺的出府安排,會開開心心接受。
果不其然,見他深夜到來而微露驚訝神情的白綺繡,聽完德松簡述來意,臉上浮現的,不是欣喜,不是連連應允,而是抗拒。
“我不是他豢養的女人,為何要躲藏起來?”她撇開的臉龐,仍存淡紅掌印。
“少爺擔心寶珠小姐為難你。”
“我可以向寶珠小姐解釋,我絕對沒有野心,不曾妄想為妾,我不會更不敢同她爭些什麼。”
“女人的妒心,絕非三言兩語能化解,你以為你的保證,寶珠小姐會信幾分?”德松試圖說服她。
她短暫靜默,他以為她同意,便道:“東西不用收拾,人先平安離開,之後前往西京別院,再逐項採買。”
“我不走。”白綺繡表情柔美,但堅決。
“綺繡姑娘——”
“我不離開,我不走。”她又重申一遍。
她不能離開,留在這兒,才找得出時機刺殺赫連瑤華,這才是她的目的,若被送走,等於失去了機會……她不要走。白綺繡心中告訴自己,渴望留下的理由,只單純為了這一個,而選擇忽略心底深處浮上的另一道聲音,甚至反抗它、駁斥它,與它互嗆——
我並不是因為私心才賴著不走!不是!不是!
我沒有為了赫連瑤華而留下!不對!你說的不對!
我沒有貪求他的體溫、他的擁抱、他的眼光而捨不得走!不是這樣的!
我是還沒達成孃親的交代,孃親她說,從赫連瑤華開始,那些害死爹的貪官,一個一個一個都不放過……
“綺繡姑娘,不要辜負少爺的苦心,他不希望你有一絲一毫危險,等寶珠小姐離開,你立刻就能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