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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話。隔一會,這些話才傳進我大腦,開始起作用。
“沒有人這樣對你說過嗎?”連明彥的聲音冷如冰,態度也很冷漠,表示他是認真的。“沒有人知道你心裡在想甚麼,笑跟哭差不多,隨身帶著一把尺測量著和別人之間的距離;而且,才十五歲,就一臉二十五歲的滄桑冷淡,對甚麼都好像無動於衷、沒所謂。我真搞不懂,你這樣也算是青春嗎?”
我別開臉。何止他不懂,我自己也不懂。何以同樣的青春,卻有那樣落差甚大的存在?我何嘗喜歡這樣的自己?我只是不得已。我像那片天空,和它同化成憂鬱的顏色;生死都是一團槽,生和滅、光燦或黯淡,都不是我自己所能掌握。我無法向前看,只能仰頭,再低下頭,面對一個糟透了的世界。
未來對我來說,虛無縹緲得教人不敢想。我不知道該如何才能改變我的人生,拿甚麼交換現實的夢。憧憬太遙遠的虛幻,對我是無意義的;編織太美的夢想,對我又是奢侈的。
這樣的我,當然不懂。不懂人因何而生、為何而滅,生從何處、死歸何域;不懂情是何物、夢生何處,愛恨憎痴怨又代表何慕。我只能低順應命運的乘舛撥弄,為自己的天生既定悲傷無奈。
我並不喜歡這樣的自己,但我無能為力。就像命運擺佈的那個陷阱,那最初最美的江潮聲,引著我踏入不該的墮落;而我只能,任由冥冥的擺弄。
“你怎麼不說話?不反駁我?”等不到我的反應,連明彥更顯得躁怒。
他生氣的方式是很特別的,冷冷的,用眼神冰死人。這時的情緒,卻多了一點躁動。
我僅是沉默著,既未承認也不否定,算是一種無言的回答。任由他去疑猜。
他說的並沒有錯。我的確是那樣的人。我沒有一般少女對青春的憧憬,也缺乏了對生命的熱情;我對事情無動於衷,表情裡帶一點無所謂,那是因為我覺得茫然,我的未來沒有方向。
我的心是封閉的,甚至連去愛一個人都讓我覺得艱難,所以,我習慣和人隔著距離,讓自己不必活得那麼吃力。並不是我不願展露開放的心靈,而我,我怎麼去對別人形容,江畔那隨著季節更迭,春夏秋冬各會吹來不同刺骨或令人窒息的寒風與躁息?
這太麻煩了。所以我選擇一個比較方便與這個世界相處的方式。我沒有力氣解釋太多,所以養成一種無動於衷。我何嘗喜歡這樣的自己?我只是,無可奈何地選擇一個花費較小力氣的生活方式,然後,我的性格與眼神表情,便依循這個方式塑變而生,慢慢地冷卻成形。
“你說話啊!為什麼不說話?不開口反駁我?”連明彥再蹙起眉。我的不坦誠,令他不耐;我的太坦誠,反又使他覺得不愉快;他需要一個明確的答案,否認或附和。
他不習慣別人對他這樣的沉默。他所處的世界,欣羨的、讚美的、稱仰的、鼓動的,一直是很有反應。
他不知道,無言,有時其實是一種無可奈何。
“我何必反駁你?你本來就是滿口胡說八道。”這人間,並沒有所謂的真實與虛妄,而上天也沒有規定人必得誠實無欺地過日子。假作真時真亦假,我想,我不必太認真。
連明彥對我的觀感他自己並不確然;他看不進我的眼裡頭。
“你──”他湊近我。“你實在真不可愛。”
我扯扯嘴角。“你還不快走?你應該沒有時間跟我抬槓才對!”不管他看透或沒看透,我想與我是無關的。
我們耗得夠久了,久到我覺得自己的精力都耗盡,快要站不住。我渴望聽到那潮聲;又催醒自己該離開。
“喔……好吧!”連明彥沉吟了一會,抬頭看著前方。“我先走了。不過,我奉勸你一句,沒事少跟這些愣頭愣腦的無聊大學生閒扯,只是白白浪費時間。”說得認真,一貫他少年心性的才高氣傲。
擺脫了他,我如釋重負。先前他還說“不急”──即使事情急迫,他也只讓人看到他的從容。
剩下我一個人。佇立在這偌大的世界,茫然的感覺侵襲而來。不知該往哪個方向,該走哪一條路才好?只能抬頭,再低下頭──這一低頭,頓然叫我看清了很多事。重重一聲嘆息。
僅那樣一低頭,就叫我畏縮退卻了。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做甚麼?究竟在期盼甚麼?我怎麼能有這種荒謬的情緒、不實的幻想?
“沉若水,你到底在做甚麼?”我喃喃問著自己。
我想是該離開。
走過一個穿堂時,過堂風吹過,風吹髮揚,捲亂了我的思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