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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裁縫愛女人,但他已經形成了他的意念,除了守候那個上海女人之外,他絕不會改變自己的私生活。當然,他的目光,暖暖而羞澀的目光依然如故,依然與每個少女,女人的目光碰撞著,但僅僅是短促的碰撞而已。這樣的男人,從內心升起了一種溫柔的冒險,而在現實中,他會斂住火焰,並掐滅它,所以,上海裁縫的一生充滿了平靜,他就像小縣城多年年不變的水井般升起過漪漣,而不沸騰。
1983年 縣城照相館的男人
他對縣城的女人們的引誘是從照相館開始的,當然,在眾多的年輕女人中,我也是被他引誘者之一。1983年,如果在照相館拍攝一張人頭像,因此被放大掛在照相館的玻璃窗裡,那一定是女人們面臨著的最大的引誘,為此,我們會不知不覺地走向照相館,用不著他召喚;掛在櫥窗裡的,鑲嵌在塑膠框形的鏡框裡的引誘比他的言語更有召喚力。
一天上午,我鑽進了照相館,想為自己的頭像拍攝一幅照片。慾望像口渴症一樣使我置身在照相館中,起初我並不認識他,而他好像有些瞭解我。他掀開一塊布幔走出來,問我是不是要照相。我有些羞澀地點點頭。他說,我可以讓你的頭像在這櫥窗中懸掛很長的時間,只要你允許,掛到任何時候都可以。
我看了他一眼,他已禿頭,才三十多歲,他就已經禿了頭,然而,從他的眼神中我卻看到了一種摯熱:對年輕女性的熱情,像一盞燈一樣照耀著照相館,我坐下了,他說應該化妝,只有化妝才會出效果。1983年,我拒絕用唇膏、粉盒,因為唇膏、粉盒在我的生活中沒有顯赫的位置。而攝影師的聲音對我卻充滿了一張引誘,觀看頭像懸掛起來,猶如觀看到我的另一張臉,它是我的,又是別人的,這也許正是攝影師的引誘可以像酒精一樣散發的魔力。
也許,這就是魔法把我罩住的一個時刻:
當攝影師親自為我的臉第一次化妝時,我感受到了那些粉沫在孔翼間張揚著,那些香而膩的濃郁的粉沫往我臉上撲來時,我被嗆了一下,攝影師托起我的臉說:“別害怕,化上妝,你會更漂亮。”眉筆在我眉頭上勾勒出了不同的兩根細線。那就是我的眉毛,攝影師改變了我的眉毛,我的嘴形,我的鼻樑,我的臉龐,我的膚色。所以,當攝影師把一面鏡舉到我面前時,彷彿不認識自己似的呢喃道:“這是我嗎?攝影師說,這當然是你,可以掛在櫥窗上的你,可以更漂亮的你。就這樣我沒有了議異。
1983年,我就這樣化了妝,像一個奴隸一樣對攝影師的聲音產生了依附感,我喪失了那個自我。隨後,三天以後,女友告訴我說,我的頭像被放大了,已經掛在照相館的櫥窗裡,女友興奮地說,照片太漂亮了,太美麗了,比我漂亮好幾十倍。女友一定要拉上我去照相館,那天午後,小小的照相館熱鬧極了,來了幾個女人,她們來自肉聯廠,來自印刷廠,來自百貨公司,來自自來水廠,她們都是我周圍的一群與我年齡相仿的女人,她們正陷入攝影師,一個禿頭男人為她們為我們設定的一種生活之中去--我們心甘情願地正在加入攝影師的魔法之中去。目的只有一個,讓青春顯赫的一剎那裝在一隻只塑膠鏡框之中,展覽在明媚的八十年代初期。這種時髦正在小縣城流行著--竟然是由一個禿了頭的攝影師開始發起。我們陷入了這種表面的短暫的快樂之中去。就這樣,照相館很熱鬧,攝影師很輕易地讓魔法勾引了女人們。
這個魔法使縣城的女人,那些擁有青春期幻想的女人的頭像裝在鏡框之中,被輪流地展覽著。我也是被展覽者之一,當我主動地要求那隻鏡框從櫥窗中取下來時,攝影師正舉著眉筆幫助另一個女人畫眉。
一個男人,樂於收藏女人青春期的頭像,並因此將這些頭像鑲嵌起來,這是一種技巧和魔法。很多年以後,我回到了縣城,他的照相館已擴大了,這時候他已經做起了婚紗攝影。這是照相館,這是一家婚紗攝影館。他似乎變老了,他已經有了一個化妝師,很年輕,站在他的一側。鏡框已經換成了木質的框架。從我看見他的那一天開始,他就是攝影師,現在依舊是攝影師。他的一生的興奮點依然在延續著。一種鏡框中的魔法從1983年瀰漫到現在。我儲存了那隻鏡框,那個縣城攝影師給我的帶來的生活,也許是淺薄的也許是陳舊的,然而,正是它們使我欣賞到了另一張面孔。
縣城照相館的男人一輩子生活在小縣城,他給一座縣城帶來了影像中的魔法。如今,一對對年輕的戀人在結婚之前,都要走進照相館,拍攝一組婚照。攝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