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裡發音並不相似,但他就願意這麼叫她。“襻襻頭”。他是無錫人,跟無錫親孃長大,無錫人管奶奶叫“親孃”。親孃把紐扣洞叫“紐襻”,打個結叫“牽只襻”,搭扣叫“搭襻”,一切可以掛東西拴東西的,都叫“襻襻頭”。
潘潘是公認的弄堂裡最好看的小姑娘,面板雪白,白得透亮,細得像瓷。每次她經過何衛國的身邊,就像有一朵閃著光的雲飄過,身上還有洗髮水香皂花露水爽身粉的香味。潘潘像瓷器,像玻璃瓶,像水晶吊燈,像一切容易打碎的東西。越是易碎,就越是想去碰。因為怕打破,就不敢,因為不敢,就生了許多幻想。
潘潘自己不知道,她在弄堂裡的男孩子們心裡引起怎樣的幻想。她只是每天輕手輕腳地上樓下樓,輕聲細語地說話,微笑有禮地和鄰居客氣。她和她的媽媽,都是那麼小心謹慎地和鄰居們相處,從不吵架,從不高聲說話。潘潘的媽媽是一個小學老師,潘潘每天很乖地做功課背書。他在樓下,都可以聽見她在小陽臺上背英文背課文,聲音好聽得像鳥兒唱歌。
潘潘沒有爸爸,何衛國又鄙視又可憐。潘潘從來不看他,何衛國又氣又恨又仇視。潘潘每天像雲一樣地飄過,讓他看得牙癢癢,手也癢。潘潘功課那麼好,鄰居都說這個小姑娘考上了上海中學,將來還不知怎麼有出息。
潘潘將來不知怎麼有出息。上海中學,他從來沒想過世上還有上海中學那樣的地方,可以把他的“襻襻頭”帶離他的視線。而他,高中畢業了,沒有前途,將來只能去賓館當門童,門童能當到二十五歲嗎?
潘潘渾身發著亮光地走過來,看見他像是在笑。他看不清,她戴著大大的眼鏡,顯得一張臉那麼小,她用書捂著鼻子,像是在掩著他身上的汗臭。何衛國被激怒了,第一次朝她說話,“襻襻頭。”他叫她的綽號,他給她取的綽號,他從來沒有當面叫過她,但是她知道這是在叫她。
她抬起頭來看他。
潘潘就在他的面前,近得可以聽得她的呼吸聲。幾縷黑色髮絲纏在她雪白的頸項上,被薄薄的汗水黏住,何衛國心裡有隻手在替她撥開。那隻手沒有去撥那些汗溼的碎髮,而是搶下她手裡的書,他聽見他用極為不屑地口氣說:“啥書?潘書?看看你的名字,又是輸又是襻,輸不起,就要襻牢。誰給你取的這個名字?”
潘潘像是被他嚇住了,她開口輕聲道:“還我。”沒有叫他的名字,好像他沒名沒姓。何衛國,衛國。這麼俗爛的名字,哪裡有潘潘好聽,哪裡有潘書文雅,哪裡有“襻襻頭”可愛。
何衛國怒衝衝翻翻書,哈哈一笑,輕蔑地說:“武俠?你也看武俠?你看得懂嗎?”原來你也看武俠。你喜歡誰,喬峰還是段譽?我們可以談談金庸。我有全套的,你要不要看?小姑娘,肯定覺得書生王子段譽好,乞丐頭頭的喬峰臭也臭死了,就跟他何衛國一樣。他何衛國,也就是個小流氓小癟三。
潘潘像是哭了,只說:“還我。”當然,小流氓小癟三,不配和水晶玻璃談。
何衛國摔打摔打書,想要戲弄她,說:“叫聲阿哥就還。”叫我阿哥,“襻襻頭”,你的名字是我取的。
潘潘看不起他,阿哥不肯叫,連書也不要,轉身就走。裙角飄起,掃在他的腿上。何衛國心裡的火忽啦啦地燒起來,燒得他渾身發漲,燒得他腦子發昏。他昏頭昏腦地攔下她,取下她的眼鏡,眼睛那麼大,睫毛那麼長,眼神那麼慌張,像一隻受了驚嚇的小白兔。這下你會重視我了吧,叫我阿哥。還不叫?“不叫,那就自己來拿。”帶她轉了個圈子,白亮的裙子飄起來。小腰那麼細,小胸脯脹鼓鼓。臉上的絨毛像家鄉無錫的水蜜桃。
潘潘眯起眼,伸手來摸他的胸膛,何衛國渾身的血都往上衝,抓住她伸出的手說:“是你自己摸上來的,可怪不得我。”拖住她就往自己房裡走。
潘潘細細聲說:“放開我,眼鏡還我。”聲音那麼好聽,口氣噴在他臉上,比什麼洗髮水花露水都好聞。何衛國把臉埋在她肩窩裡,使勁聞她的香氣。手掌彎成杯形,罩在她的小胸脯上。那麼小,那麼緊,比花花公子上的女人們小得太多,小得他不敢用力,像是捧著一隻水晶杯。它太容易碎了,小心不要碰碎它。他把手往下滑,滑到她的腰裡,那麼細的腰,雙手一合就可以合攏。
“襻襻頭”,你是紐襻,我是紐頭。
為什麼這麼痛,痛得他一下子醒了。是潘潘,潘潘咬他的肩,咬得出了血,眼裡的淚水順著臉流進血裡。她在他傷口上撒鹽。
何衛國清醒過來,被潘潘的淚臉嚇壞了。水晶杯碎了,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