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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好如初。橘色的燈罩,金屬燈柄從下到上用黃絲帶纏了一圈,纏得很細緻,沒露出一點空隙,末端還打了個小蝴蝶結。那是母親發病前的作為。小書架上書本傾斜排列,《格林童話》、《十萬個為什麼》、《聊齋志異》——亂七八糟的類別,以及許多《少年文藝》《兒童文學》。
小床貼著牆,被子是格子圖案,絢爛的金色已經發白。它們伏在房間的一角,做為一種擺設,漠然地從光鮮到陳舊。觸手冰涼溼濡,這才顯露出冷落已久的悽怨。明夷看著它們,最初的色澤和觸感還殘存在記憶,卻勾不起久違的親切。遠離了少年時期,她也遠離了一系列念舊情緒。
明榮在客廳招呼吃飯。明夷走出去,關上房間門。
一大盆酸菜魚騰騰地冒熱氣。魚肉滑嫩,湯的酸味也恰到好處。明榮不斷往明夷碗裡夾魚肉,要她趁熱吃。他自己吃得很少,倒一小杯白酒,慢慢地喝。他說知道她要來,上午特意去市場挑選的活魚,回家後養在水裡,直到晚飯前才宰殺削片。他說這樣魚肉夠新鮮,做出的味道才好。
寧城人講究吃,不一定要吃山珍海味,即使一道家常菜,他們也會在調味和烹製上做足功夫,力爭達到色香味和諧統一的高度。寧城人也熱衷吃,城內餐飲業生意紅火。餐廳酒樓推陳出新,菜式花樣繁多,食客蜂擁。一到週末,但凡有些名氣的餐館都要預定,否則根本排不上號。
明夷常聽李元誇耀食魚心得,說他只要看一眼熟魚的眼睛,就能辨別這魚是現殺入鍋,還是早先就死了。他說越是新鮮的魚肉,入口越是滑嫩。
明夷對做菜不在行,她買菜都是去超市。蔬菜自然選擇新鮮的,肉類主要是半成品的配菜,或者直接買熟食。無毒無害和營養豐富是她的飲食標準。她覺得要達到這兩條就夠費心了,對口感她沒有特別的追求。
父女倆對坐兩邊,圓形的飯桌顯得格外空落。
明夷說:“陽臺變大了,桌子也變大了。”
“以前你媽老嫌房子小,說一家三口在裡面多打幾個轉就會撞上。”明榮苦笑一下:“她哪裡知道房子會越住越大,越住越空的。”
“她近來好嗎?”
“好,今年以來清醒多了。前幾天還提起你,說了好些你小時候的事。”明榮喝口酒,試探地道:“如果有空的話,去看看你媽媽吧?十年沒見了,不對,應該不止十年了吧?時間越過越快啊!”
燈光泛黃,年深日久的四壁彷彿有無數細密的毛孔,源源將光線吸附。客廳四壁灰白,棕色木傢俱和水磨石地面全覆上暗沉沉的光暈。當年很多個夜晚,張茉芬倚靠在沙發上,看電視織毛衣,絮絮地說話。那些話音都還零零碎碎地在耳邊。黑皮沙發積了一層薄灰,許久沒有人坐了。
酸菜魚剩下大半,明榮要明夷帶回去吃。他在立櫃底層找食品盒,彎腰曲著膝,費勁地找了半天。他的體態有些臃腫,動作也比以前遲緩。
曾經扛著米袋快步跨上三樓;提著大包小包興匆匆地出差歸來;曾經在炎夏季節,汗流浹背在陽臺敲敲打打,修理桌椅電器;曾經兩耳光就能扇暈一隻兔子,輕而易舉地就能剝下一張皮——那個矯健強幹的男人不復存在,她的父親老了。
明夷站在客廳中央,燈光當頭傾瀉而下。悲涼漫過心底,她轉頭看了看陽臺。花盆堆在角落,佈滿塵埃。盆裡的土乾涸開裂,板結成硬塊,緊緊裹著多年前的殘根敗枝,像不肯撒手的記憶。
對面三樓,也是空蕩蕩的舊陽臺,透出昏沉的光。 電子書 分享網站
故鄉非故(4)
菊刺:
江城的天氣也好不到哪去,全球變暖,是人人遭殃的事。
關於家鄉,有個深刻記憶。有一次兩年未歸,回去第一天就在街上迷了路。那天,我站在高樓林立的街頭,等待家人前來搭救,感覺甚是悲壯。這些年去過不少城市,憑藉一張地圖總能行走無韁。我一直對自己的方向感引以為傲。誰料馬失前蹄,居然栽倒在自家門口。可是,任誰回到家鄉,也不會首先考慮買張地圖吧。
異鄉人大概是我們這代人命定的標籤。即使熟悉了街道,聽懂了方言,與當地人打成一片,在精神上,永遠是個徹頭徹尾的異鄉人。奔忙、流離、孤寂。
時常有種幻覺。好比小時候懵懂地爬上一列車,想要去遠方。車廂晃晃悠悠,窗外風景如畫,愜意地昏昏入睡。一覺醒來,慢車已成磁懸浮,站牌一閃而過,心裡頓時七上八下,開始憂慮,怕錯過自己要去的站。列車呼嘯前進,絲毫沒有減速的意思,就這樣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