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黯然失色,再說起那套迴歸自然的理論來時,那已經是一個不切實際的幻影,而且,這理論與中國避世歸隱的傳統思想混淆在一起,早就變得支離破碎,非驢非馬了。不管少見多怪的小鎮人當他是古董也罷,洋貨也罷,都同樣說明了他的不合時宜,不適地土,他真是難以生存下去了。剛才他與彭石賢的談話就足以反映出他充滿了矛盾與困擾的心態。他既解脫不了自己,也說服不了眼前這個無知卻又無邪的孩子,而讓他最為擔憂的是,深恐下一代人重蹈他的覆轍。“中國人沒有外國人的命啊!”這一聲沉重的嘆息也許正是他內心深處依然殘留著的一點中國根蒂吧!
“可你不知道,那顏色最好看,吃起來味道最好的紅綠蘑菇卻是大多有毒,不能吃的,再說,你沒見我這樣子,就剩一把老骨頭了,你還讓我去作什麼呢?我不能為五斗米折腰啊!”
“五斗米是什麼意思?當教授真有那麼為難?我不信。。。”
石賢感到疑惑,申先生搖頭。
“能不難?你不信賣皮貨比賣靈魂好?”
話一出口,申先生後悔了,怎麼能跟小孩子說起這些來:
“啊,你們是決不應該去賣皮貨,可我已經是個皮貨商了!”
“那你。。。 你還是不肯去當畫家?這能說不是害怕龔淑瑤麼。。。 ”
申先生繃緊了臉,樣子像是很不高興,又像是十分憂悶。最後,他避開石賢尋問的目光,起身刮削他的皮革去了。彭石賢則依然堅持著自己的看法,倔犟地站在那裡;“可現在是新社會了。。。 ”
申先生已經把一張獸皮刮削得乾乾淨淨的了,彭石賢依然不願離去,他知道申先生的不高興並非是討厭他。他深深地同情著這個乾瘦得像根枯藤似的高個子老頭,但自己說過不想再學這刮削獸皮的技術,一時又不便近前去幫忙,過了好一會,他才挪步前去幫助撈取那些浸泡著的獸皮。
“石賢,你怎麼還不回家去吃飯呀?天都快黑下來了。這種事你幹不了,申先生也供不起飯——你媽讓我來叫你回家去,走吧,這事就讓我來幹好了。”
這時,張仁茂走了過來,他已經在申家的火坑邊呆了好一會,抽完了幾袋煙,還給煮上了飯,他同時見到了這老少兩人論說的情景。張仁茂上前接過石賢手上的獸皮,給申先生送過去,接著拿起石賢放下的刮刀幫著申先生刮削起來,他做事幹淨利索,刮削獸皮的事與申先生配合默契,看來他不是第一次幫申先生的忙了。一時,他們都把彭石賢涼在了一旁。這讓彭石賢好些的喪氣。
“回家去吧,你媽見你今天爬山,牽掛著你累了,餓了,早給你做好了飯菜,你就別讓她懸著心等你了!”
彭石賢只得無可奈何地往外走。這時,申先生放下手頭的工夫,送石賢到大門口,拉著他的手說:
“謝謝你的關心,真讓我對不起你這小夥計了,你就別為我操心吧,大人們許多的事情你現在還不容易弄明白,我沒想讓你真學這皮貨手藝,畫畫之類的事也該擱一擱,別胡思亂想了,更不要去招惹人,那是些一點意思也沒有的事——你可千萬要聽我這話啊! 真想做英雄可得有真知識,留住真性情; 眼下你就好好地去讀書,準備報考中學──智慧是上帝的賜予,書是人類走出矇昧的階梯這對你和學慈都一樣。”
彭石賢感動了,他見到了申先生真摯的愛心,殷切的期待,差點湧上眼淚來,雖然他並不理解這些話的深意,也仍然不明白申先生為什麼定要“避世”,而且那麼執拗。但儘管如此,他還是點了點頭,含著眼淚走了。
自從土改過後,張仁茂像蝸牛一樣禁錮在自己的家裡,除了常來申先生家裡閒聊閒坐,很少與別人交往,申家人倒是高興地接納了他,申先生與他還很談得來。人的心中有了塊壘,總是不吐不快,人之所以獨來獨往,只是周圍沒有知心知已而已。申先生是有學問的人,張仁茂雖然不贊成他那孤高苦節的處世態度,卻能給以深刻的理解與同情。申先生雖然也把張仁茂看作世俗中人,但不能不感嘆他為人的正直與仗義。張仁茂有著豐富的江湖見識,深諳民俗風情,尤其是對世態人心的洞察常使申先生覺得新奇而獨到。他有著許多聊齋式的奇聞異趣,比如獵人與野獸或友善相處或相互欺詐搏殺的恩仇故事。同時,他也通曉些皮貨質地的好壞,瞭解些皮貨的來路。在張仁茂來申家幫忙或者哄著小孫子來閒坐的時候,兩人還常常扯出些自己的經歷和感慨來。有時,土老頭竟能憑著他讀過的半本《三字經》與洋博士談經論道,對那些“迴歸自然”之類的說法或認同,或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