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幫“猴頭”家忙插秧,梅雨淅漓漓漓,小河漲了水,“猴頭”挑著秧從木橋上過,一腳踏空,倒栽到河裡,正走在下游堤岸上的龍連貴不顧命地跳進水去,幸而河壩上一個大樹樁擋住了他們,要不,讓水流衝到大水車洪道里就都沒命了。憑著這種關係,龍連貴聽來了“爬牆壁”的新聞。那晚,鍋爐司傅封火回房,正巧目睹了從倪老師視窗邊掉落地上的郭洪斌的身影,並拾到了一隻鞋子。可“猴頭”囑咐過龍連貴:“你可別亂說,沒抓住人,他會死不認賬的,弄不好,捱了耳光還沒法說呢!”
果不其然,龍連貴向來懷恨郭洪斌,那天去城裡回來,在路上,他遠遠地望見郭紅鼻與幾個學生走了過來,便急忙閃到路旁的麥田裡,以為對方沒人發現,他惡作劇地怪聲怪氣連叫了幾聲“郭紅鼻,爬牆壁”。回校後,郭洪斌馬上把龍連貴叫到房子裡,二話沒說給了兩個耳光,並當即在表冊上把他的助學金減下來,就說了“給我滾”三個字。龍連貴眼冒金花,兩耳嗡嗡,當時無話可說,退出門來也有話無處好說,他是不打算讀書了,只是空想著有能夠報仇雪恨的一天。
彭石賢問曾明武怎麼知道這些,曾明武給了一個讓人不高興的回答:“這你就得去問龍連貴為什麼不肯告訴你了。”
彭石賢的打油詩讓曾明武撕了也就撕了,那內容確實追究不得,上面有“偏袒女學生”之類的話。但彭石賢嘴硬:“我就不信他能憑這幾句話定我的罪!”
“你看過胡風的那些材料嗎?那可是個大反革命呢,”曾明武像是答非所問,“竟敢給中央提意見,說閒話!”
“難道你是說我。。。 ”彭石賢一驚,但隨即領悟到了曾明武這話的意思,他記起一件事來,申先生臨死前在他手上畫的肯定就是這個“胡”字,只是他當時聯想不到,因為在申先生的床前就扔著一張批判胡風的報紙。以前,彭石賢曾經在申先生面前激昂慷慨地發過一些人云亦云的議論,申先生聽著,兩眼圓睜,神情極為冷漠,就吐了幾個字:懂什麼,虐殺!然而,到了這個時候,彭石賢仍然不能理解,“可他郭洪斌不是中央!”
“所以,我沒說你有多了不起,”曾明武嘻嘻一笑,用小拇指比著說,“你反對郭洪斌與陳燦英算什麼?頂多算得這個!”
“那你呢,幫著郭洪斌與陳燦英說話又算得什麼?”彭石賢不想與曾明武嬉笑,“我看你連這個也算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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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春草綠。過去的一年是中國自由化傾向迅速發展的一年。開頭,政治氣候乍暖還寒,人們的心緒不免時驚時喜。雖然他們總是不時提醒自己,而且還常常告誡別人:得小心謹慎,千萬不要忘乎所以,但實際上人們卻止不住向自由化的方向探步。仇道民與李墨霞書來信往,戀情繼續高燒,只是不像十多年前那樣滿懷幻想。信中談的多是工作、學習、生活上的具體問題,相互傳達著關懷、體貼與鼓勵。僅是為了珍惜這份難得的溫馨,他們也不會熱心於政治運動,可是,政治總要來纏人。當那個反斯大林的秘密報告終於導致了波蘭與匈牙利事件時,北京的時裝展覽會也演化出一個“雙百”方針來了,《詠雪》詞的作者在長江裡高唱“今日得寬餘”,儘管他說舊體詩詞束縛思想,但這些詩詞的公開發表卻造成了冰河即將解凍的印象,它大大地鼓舞起人們對舊體詩詞(實際上是對藝術多樣性和政治多元化)的興趣。仇道民就頗有興味地讀了這些詩詞。夜深人靜,他獨自走在校園荷塘邊的小路上,也禁不住低低地吟哦。從一首題為《感懷》的七律詩就可以見到他當時思想情緒的一斑:
夜色茫茫小徑涼,
心懷鬱郁對穹蒼。
長逢寂寞孤鴻怨,
久耐風霜草木黃;
失落柔情雲做伴,
橫遭冷遇月相商。
冰河解凍迎“雙百”,
大地春歸莫自傷。
這些年來,人們不敢問詩。但如果認為那是一個沒有詩歌的年代,也未免太悲觀。詩是生命的心律,只要生命尚存,總會有詩。掩埋在凍土裡的種子並未死去,它們只是在等待著氣溫的轉暖。儘管這首詩的情調依然低落,卻真實地反映了作者對冰河解凍的嚮往。當然,它根本比不得那種裝腔作勢的大詩人手筆,而且,當作者從語文教師的角度來評判它時,也覺得詩的情調略顯低迴,政治色彩似欠明朗。然而,兩個月後的另一首《有感》就恐怕不是低迴而是有些怨意了。
回首難堪歲月稠,
如磐風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