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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手腳便凍麻木了。聾啞姐姐比比劃劃教彭石賢怎麼挖,回家的時候,還把她挖的蒲薺放些在石賢的筐裡,她大概是覺得石賢挖得太少,怕讓別人見著笑話吧,真能體諒人!
彭石賢很少與人說話,常常立在側門邊望著近處的荒草,遠處的湖水發呆,他的心也與這荒涼,空蕩,寒冷的野地一樣,他為見不到母親與小鎮的親朋感到失落,也為了解不到李超蘭等人整團的情形而莫名惶惑。
快開學了,在歸來的路上,猴頭的心情極不暢快,彭石賢以為他是沒有籌措到學費,快近縣城,猴頭卻告訴石賢,他原來的班主任,那位成了右派的生物老師死了,他是猴頭表姐家的鄰居。彭石賢想起來,猴頭有兩次去他表姐夫家,都不讓他去,於是責怪說:“他也是我的老師呢,你為什麼不讓我去?”猴頭說:“我是不能不去的,上高中的第一期,是他供了我的學費──讓我永遠欠下他的了!”
原來,生物老師的老母八十多歲,因見不著兒子回家過年,便非讓兒媳陪著她去學校找兒子不可,無奈之中,兒媳只得把丈夫成了右派的事講了,話還沒有說完,老人突然倒地,一口氣憋著,第二口氣便斷了!兒子從濱湖農場回來,母親已經入土,因為農場突擊圍湖造田,推遲了三天才給假。生物老師悲痛欲絕,去母親墳前磕頭祭拜之後也病倒了,他本來就在農場勞改得骨瘦如柴,猴頭去看望時,他已不能言語,幾天後也死了。猴頭只得把他從舅父處借到的七元錢留給了師母。猴頭說著,驟然噤聲,用手抹著眼淚,彭石賢也低下頭來。
回到縣城,學校的整團學習班還沒有結束,這學習班在年前辦了一個星期,算第一階段,春節放了五天假。第二階段的學習原定六天,現在又延長了二天。猴頭去學校瞭解過,聽說各支部正在重點幫助一些走白專道路的典型學生,曾明武便是其中之一,具體情況卻不清楚,從學習室外面望去,只見窗戶上都貼滿了大字報,現在,人們對那種整人的場面已經不難想象了,彭石賢與猴頭沒有了議論,但心情卻加重了許多。
由於開學日期已到,整團的事不得不告一段落,彭石賢從沒有洗刷乾淨的大字報墨跡見到,有質問李超蘭與仇道民究竟是什麼關係的,有揭露曾明武走“白專”道路的。一場整團運動,讓同學之間的關係一下子變得隔膜起來,雖然會上發言時人人慷慨激昂,但彼此的心被政治煙霧遮蓋,他們的聲音只是戲劇角色的腔調,並不能表達自己的思想。彭石賢則乾脆迴避與人接近,一有空閒,便一個人上圖書館去消磨時光,那是全無用心,全無目的的事,他表現出來的是一種抑鬱病人的症狀。
春草園詩社瓦解了,荒草坪剩下一片蕪雜,經過秋冬風雪的侵凌,更顯得凋敝淒涼。彭石賢有時也獨自去那裡走一轉,或坐一會,眼前,這裡已經沒有了詩情畫意可尋。一次,是星期天,李超蘭也來了,他們並非事前有約。李超蘭也是為了排遣鬱悶,他們在一叢低矮的灌木叢後面坐了一會。李超蘭告訴彭石賢,她在學習班上檢討了談戀愛的事,對暑假期間去小鎮住了十多天的事也作了說明,承認了影響很壞,但這絕對不是某些人懷疑猜測的那種情況,她為自己的純真作了申辯,她說,至於別人放不放她過關是她沒辦法的事,好在回家過年時,青姑媽聽了她的解釋後並沒有嚴厲斥責她,只是有些不高興。彭石賢的反映頗有些麻木:“你願檢討就檢討好了。”李超蘭終於死了心:“入團的事我沒指望了!”
“你先走吧,”彭石賢把目光從李超蘭的臉上移開,“讓人見著了我們在一塊,又會給你招麻煩。”
李超蘭倒是不慌不忙:“沒有人能見到,你,你這真是為我擔心?”
彭石賢沒有回答這個問題:“陳燦英怎麼能當上團支部書記?她不也是爭著辦學社的一個?”
這期一開學,全面負責團工作的是陳燦英,曾明武最大的問題是辦詩社學社,說他引誘學生走白專道路,可陳燦英卻一點沒事,她沒事,曾明武為什麼會有事?
“陳燦英在整團中很積極,揭露了曾明武許多問題,說他當兵時曾與一個朝鮮女子談情說愛、秘書工作時又對首長不滿、辦學社老是在背後操縱等,”李超蘭望了彭石賢一眼,“你可不能跟別人去亂說這些啊!”
“那。。。 ”彭石賢把頭低下頭去,一會又抬起來,“我們還是走吧,該吃晚飯了。”
其實,離吃晚飯時間還很早,兩個人坐著相對無言,又都沒有移步。
“陳燦英現在雖然是代理團支書的工作,但如果她想當團支書就一定能當上,除非她。。。 ”李超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