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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也只能接受下來。
心理諮詢在國內並不算普及,更沒有被廣泛接受。白瑞禮的工作是與各種困於心理疾患的病人及家屬、親友打交道,面對他們各式各樣的懷疑、依賴以及不切實際的希望。他得承認,陳華看待心理治療效果的理性程度出乎他的意料。
而任苒同樣讓他意外。
他們的最初交談,是從評價他的著作開始的。
“阿邦把你的書給了我,我已經看了三分之一。”
白瑞禮自然和任苒一樣明白,是陳華做的這個安排,“有什麼感想?”
“按照你的表述,我對號入座了一下,我患的似乎應該是典型外因引起的抑鬱症,藥物對我能起的作用有限,心理諮詢對我而言是必要的。”
白瑞禮莞爾:“我叫你Renee,你不介意吧。醫生多數時候並不贊成大家對著書進行自我診斷。”
“我注意你不贊成的還有一點,書的第三章中你提到,你認為醫生並不一定要誘導病人講出感受,你的原文似乎是:傳統心理治療在某種程度上誇張了宣洩情緒的必要性。”
“為什麼會特別注意到這一點?”
“我想這樣的話,你就應該能理解,如果有一件事我不願意談,並不代表我不配合治療,你不必非要花時間窮究我回避的根源。”
“我確實會評估你的迴避在心理學層面意味著什麼,但我不會一定誘導你講出來,每個人對創傷的處理是不一樣的,不想表達對某件事的想法和感受,並不見得就是心理不健康的表現。”
達成共識以後,任苒每週按時過來,從不遲到。他們的治療基本上是他問問題,她回答。從接受治療的第一天開始,她就再沒表現出任何抗拒,十分配合,哪怕提到陳華的名字,她也並不迴避。但她對她不願意回答的問題便泛泛作答,一帶而過。
跟其他深為抑鬱所苦,急於擺脫這種狀態的人不一樣,她接受自己所有的症狀,包括仍然持續的失眠、藥物引起的一系列痛苦的生理反應。她從來沒像其他病人那樣,對他提出問題,指望他做回現成而且有用的解答。
一開始,白瑞禮依據悲傷輔導的通常做法,請任苒回憶事件經過,試圖對她強化死亡的真實感,讓她接納“死者不可能復生”這一事實。然而任苒凝視前方,面無表情地說:“白醫生,我16歲喪母,清楚知道死亡是怎麼一回事。”
“但是你沒有打算去了解你朋友祁家駿去世的過程和細節。”
“我母親從生病到去世,中間經歷了四年時間。我查了所有我能查到的資料,她每一次住院手術、放療,我都陪在身邊,所以對通向死亡的過程和細節我不再有任何好奇,我知道結果就足夠了。我想這一點你能理解。”
“Renee,你沒有直接回答我,而是強調了你母親去世這件事。”
“對我而言,是一樣的,”她的聲音保持著平穩,“都是最親的人離開。”
“但你朋友的去世直接引發你的抑鬱,如果不討論的話,恐怕我們沒法調節你目前的情緒。”
她收回目光,笑了,“我快看完你寫的書了,白醫生。據說全世界有超過百分之三的人患有不同程度、不同名目的抑鬱症,抑鬱對人來講,是一種自我保護機制。有時想要人為強調一些情緒,清除一些情緒,其實是徒勞的。”
“你看得很仔細,Renee。不過,我必須指出來,這段話必須聯絡上下文來看,我認為情緒調節應該順應自然。抑鬱這種情緒,如果發展到一定程度,會表現為心理障礙、心身疾病與自毀傾向,這個時候,就必須調節。”
“請放心,我不會再嘗試把自己餓死了。我認真想過,我媽媽生前盡力想保證我幸福,她不會高興那樣見到我的。”
“問題就在這裡:這是你媽媽的需求,或者說期待。重視親人的感受只是生活的一個方面,能夠驅使人正面面對生活的始終是自己的內心需要。”
“我要說眼下我沒需求,恐怕會招來你更多分析吧,可是,”她思索一下,似乎在找說辭,卻又提不起那個精神了,嘴角勾起一個笑來,“唉,白醫生,你一定早見慣各式各樣喪失目標的人,應該能理解我的暫時迷失。我不會拒絕你給我指明方向的。”
白瑞禮也微微笑了,他注意到,她甚至沒有失去幽默感,但她眼底沒有笑意,顯然只是拿這份幽默感將自己偽裝得接近正常。
治療一個多月以後,任苒向白瑞禮提出,她需要相對安靜的生活與一定隱私:“在不同時間都會有不同面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