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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城兵馬司衙門原本佔地很大,永樂那會可是南城數一數二的大衙門,有房屋一百多間,人員四千餘。
不過兩百年下來,兵馬司已今非夕比,如今南城這邊只剩房屋四十多間,當差連坐鋪的算上也就六七百號人。這當中,常年聽差的就三百多號,其餘的有事時才出來應個卯,走個場。
承平太久,兵馬司早已失了國初時的精氣,權力亦被侵襲太多,以致如今淪落成誰都能來喝上幾句的小衙門。若不是這衙門直接和市井交道,還有些油水可撈,聽差的各官各吏才不願窩著呢。不管哪個年頭,沒點實在東西,有本事的人誰個願意受氣呢。
西頭太陽快要落山,往常這點出去巡邏的兵丁大多都回來了,再等會換班的換班,下值的下值,進進出出的好不熱鬧,可今天卻奇了怪——偌大的兵馬司大院竟然不見一人,只那正堂外左側走廊裡站著一個提著茶壺的幫閒。
這幫閒姓王,就是左近居民,人喚他王三。按制,這月輪到王三坐鋪。
所謂坐鋪就是左近居民每年定期抽出一段時間來衙門聽差,大多是巡更和幫著做些雜事,維持下秩序,因而很苦。所以有錢的居民就會出錢僱人來坐鋪,就跟衛所那些兵花錢請人“代卯”一樣。
因為家裡有個親戚和孟指揮和小妾沾親帶故,所以王三才得了個衙門伺候的輕鬆活。要不然天天跟著巡視,大半夜還要出更,誰個能受得了。
院子裡沒人,大堂裡是有人的。
南城兵馬司的副指揮孟國忠正陪著一個客人在裡面坐,也不知說些什麼,都半個時辰了也沒出來。
王三手裡提著的水壺換了又換,就是遲遲沒聽到孟副指揮他們叫換茶,自是有些好奇。他剛才可是看到了,孟指揮的客人是東廠那邊的,來人進去說了沒幾句,孟指揮就叫陳頭帶人去左安門那了。
卻不知左安門那頭哪個剌頭叫東廠相中了,特意派人過來關照。看樣子,那剌頭要想不被鎖了,多半要大出血。要不然,活扒了一層皮都有可能。
不過這事跟王三沒關係,他只是個幫閒的,有油水也落不到他手裡,只盼著正堂裡孟指揮他們早點散了,自個也好快些回家。
大冷天的,老婆孩子熱炕頭才最實在。
…….
大堂內,有三個人坐著,一人站著。
南城兵馬司的副指揮孟國忠作為主人,自是坐著,別看他只是七品官,可卻是正牌進士出身。
早些年兵馬司的官吏都是軍中選取的,體系很是混亂,嘉靖年有個御史上書,說兵馬司官宜選科舉正途出身者為之,朝廷這才改選進士任職兵馬司。
通常都是任正七品的副指揮,指揮仍是親、郡王妃父掛銜。因而實際上五城兵馬司各自衙門的實際負責人,就是正七品的副指揮。
孟國忠今年四十多,長得頗是枯瘦,說是皮包骨也不為過。可他人長得雖瘦,南城兵馬司上下卻沒有一個敢怠慢他的,背底裡都叫孟國忠是“活閻王。”
這個外號可不是白叫的,早些年孟國忠在刑部呆過,收拾人的手段很多。出任南城兵馬司副指揮這幾年來,叫他整治過的潑皮無賴沒一個不是聽到他的名字就發抖的。
孟國忠下手處坐著一人,乃是吏目張文坤,此人是孟國忠最得用的手下之一。長相卻是討人喜歡,大腹便便的,端坐在那跟個笑臉和尚似的,讓人見了忍不住就生出幾分親近之意。然而,南城這邊提到活閻王就必提笑面虎。能被孟國忠看中的,自不是等閒之輩。
站著的那個是兵馬司的書辦,也是孟國忠的幕僚,是個秀才,叫陳士誠。腦子很靈活,字也寫的好,深受孟國忠信任。衙門裡的文書都是由陳士誠負責,甚至連孟國忠給兵部遞的文書也多是由他代筆。而一些見不得光的私賬什麼的,也都是陳士誠經手。
另外一個坐著的人,三十左右年紀,是個百戶,穿一身飛魚服,看著很是精幹。
此人名遊達開,身份可是了不得,乃東廠的理刑百戶。
按理,百戶也是七品官,但不管是孟國忠還是張文坤他們,都不敢輕慢這個東廠的理刑百戶,言行舉止都是將對方當上官看待的。
東廠等級森嚴,最下面的是番子、司房、領班、掌班,往上才是理刑百戶、掌刑千戶。一般人能夠見識多的就是最底下那些番子了,而這些番子對於官員和普通百姓而言,已是窮兇極惡的存在。所以,理刑百戶在東廠已是要人級別,這等人若是出面,所辦的案子恐怕都得侍郎、巡撫級別的。
現在,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