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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朗的心態心境。
而這種行雲流水般的人生態度,就隨著謝道韞的一招一式傾瀉而出。時而若山間溪流之繾綣,時而似奔流到海之廣博,時而若垂天流瀑之恢弘,時而似靜謐深海之包容。
魏晉玄學以老莊、《周易》為根基,揉儒家經義於其中,其所探者幽也、深也、大也,似乎縹緲的不容一物,又似乎廣闊的無所不容。而太極正契合了玄學的精髓,互化相生的延綿不絕,不正似那“玄”字的道義——物之極麼?
縱使郗超不同拳術,但當他看到謝道韞的招式時,他也能夠感受到其中所包容的道理。那行雲流水般的自然,那白雲蒼狗般的變幻,不正是王弼提出的那“有情而無累”的聖人之境麼?
只是這樣靜默的看著,郗超就覺得自己的心已不再在身上,而是依附到了謝道韞的雙拳間,融合到了謝道韞的腳步裡。而在那一棚一捋、一退一進間,心便如同那驚濤駭浪中的小小漁舟,明明一個浪頭就能夠打翻的所在,卻那樣悠然自得的徜徉著,隨波逐流著。
謝道韞一套動作已完,雙臂向下虛壓著吐出一口濁氣,那張一直靜謐的容顏上也再次浮現出了微笑。
“表哥,這套拳法可還過得去?練起來不會有失士族風度吧?”謝道韞笑著問道。
郗超的雙目有些恍惚,下意識的點了點頭。
從此,謝家東邊的這個院子裡的晚輩們,每日就多了一項任務——學太極。
謝道韞每日打完一通拳後,就懶洋洋的坐在後院的小石凳上,對著郗超和謝玄那不標準的動作指指點點。郗超抿著薄唇一絲不苟,謝玄卻是撅著小嘴哀怨不絕。
名義上的護院郗路還曾經偷偷地倚門瞧過,眸中閃過幾絲異色後,便將此事告知了主母郗氏。
“嗯,這件事情我是知曉的。小孩子家閒不下來,再說,每日活動一下身子,倒也是好事。”郗氏揉了揉右邊的太陽穴,雙目微闔著說道。
郗路恭敬的跪坐在一旁,遲疑了一下,道:“主母,小娘子的那套拳法,不簡單啊!”
“嗯?”郗氏緩緩的睜開眼睛,笑著道:“聽超兒說,裡面蘊含著玄學至理。怎麼,原來你也看得出來?”
郗路微窘,實話實說道:“玄學至理什麼的小人不懂,可是這拳術門路的高低,小人倒是懂得一些的。”
“是了!我卻是忘記了。”郗氏似乎想起了什麼,點了點頭道:“你本就是草莽出身,聽兄長說,你的功夫是很不錯的。”
“不敢當!”郗路先是躬身應下,這才道:“只是,照小的來看,韞兒小娘子的那套拳法……怕是可以算得上當世無雙了!”
一個閨閣中的小娘子,而且還不過是七歲的年紀,又怎麼會知曉這等玄妙的拳法呢?
郗氏眉頭微蹙,吩咐道:“明日休沐就結束了,他們幾個小傢伙還要去族學。你旁敲側擊著問一問,看看能不能問出什麼來。對了,少讓她再拿仙人託夢之類的糊弄事兒!”
郗路唯唯應下,躬身而退。
對於這件事情,謝道韞也是暗自撓頭,一直也沒想出什麼太好的解釋方法。不過,她並不知道自己家中有郗路這樣的能人,竟是能看出拳法中的玄妙來,所以並沒有當做是什麼大事兒。普通人觀太極拳法,能感受到其中幻化的妙義便可謂之通達。而其中的拳理、克敵之道,只有行家裡手才能明白一二。
謝道韞一直認為郗路只是力氣大些,卻不知道後者竟是有如此眼力的。
族學開課的前一夜,天空竟是簌簌的下起雪來。
謝道韞站在二樓的橫欄邊抬頭去看,只覺得心在這星星點點間靜謐了下來,似有所感,似有所悟。
世間有千年興衰,可這雪卻是一成不變的純白。哪裡像人,初生時還是白紙一張,在世間走過一遭後,便被侵染成了各種光怪陸離的顏色。而擁有了兩世生命的自己呢?又是一張什麼顏色的紙呢?
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那雙小巧、柔嫩的手,謝道韞無聲一笑。前世沾染了太多的生命,而這一世總是有意無意的想要走一條截然不同的道路。前世的一切就彷如緊緊束縛著自己的繭,這一世重生了,就想要遠遠的將那醜陋的繭摒棄掉,飛的越遠越好。可是,自己卻忘了,不論飛的再怎麼遠,再怎麼偏離前世的軌道,那繭都是永遠存在的。
刻意的懶散、刻意的疏狂、甚至……刻意的花痴,其實自己所做的一切,只是想要讓自己的本心遠遠脫離前世的印記罷了!可是,前世畢竟是前世,不是鏡花水月的朦朦朧朧,而是切切實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