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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歷大宴宴無數,還是頭一次這般手忙腳亂。從宴始到宴畢,廚下眾人都是腳打後腦勺,累得滿頭大汗,少有能停下喘口氣的時候。
稻飯送上許久,家僮方來傳話,言宴席已畢,命送上蜜水,庖人們終得以長舒口氣。
目送家僮提著食盒離開,眾人癱坐在屋內,一個看火的僮沒留神,差點被火苗燎到眉毛,是身邊的庖人拉了一把,方才得以倖免。
坐下沒一會,門外又傳來腳步聲。
眾人本能繃緊神經,掌勺的庖人下意識拿起炒勺。
兩名家僮走到門前,見到這副架勢,先是一愣,隨後笑得前仰後合。
笑夠了,一名家僮道:“貴人命我等傳話,宴佳,廚下皆有賞賜。庖人賞布兩匹,錢兩千,僮布一匹,錢五百。”
聽聞此言,庖人們疲憊全消,同時現出喜色。
家僮對掌事的庖壤;“貴人吩咐,備酥餅蒸糕,煮甜湯送上。”
庖茹頭,正要轉身吩咐,又聽家僮道:“貴人另有言,廚下可取彘腿兩隻,羊半扇,粟五斗,麥、菽各兩鬥。”
眾人沒有想到,錢、布之外,還會有額外賞賜,不由得喜出望外。
“謝貴人賞!”
家僮離開灶房,庖人們壓下激動,將粟飯澆上肉湯,就著蘆菔、葵菹填飽肚子,分出一部分人手整理食材,收拾不用的鍋灶,幾名手藝最好的庖廚抓緊和麵,製作酥餅蒸糕。
前廳內,宴席撤下,劉徹坐在上首,面前一杯蜜水,不意外有些撐到。
曹時和李當戶意猶未盡,若是再有美食呈上,九成能舉筷再戰。韓嫣端起漆盞,飲一口蜜水,視線在趙嘉和魏悅之間來回移動,不知在想些什麼。
只要魏悅在旁,兒子總想親近叔父,魏儉心頭哇涼。宴後,見子無其他吩咐,不想繼續讓自己心塞,主動起身告辭。
此舉被劉徹看在眼裡,喜魏氏家風,謂其俱是實幹不諂媚之人,遂生提拔重用之意。
魏儉父子離開後,劉徹消化得差不多,抓緊回宮前的一段時間,提出這些時日以來,始終困擾他的問題。
對於經濟問題,曹時一知半解,掌握的知識量還及不上在上郡創辦畜場的李當戶。在趙嘉開口之後,起初尚能跟上思路,隨著問題不斷延伸,逐漸開始雲山霧罩,雲裡霧裡。
劉徹一門心思豐實國庫,這段時間以來,除了和諸侯王鬥智鬥勇,沒少翻閱典籍,鑽研經濟策略。加上趙嘉所言諸事,早在上次奏對時就有提及,一番思索之後,頓生醍醐灌頂之福
“陛下,當前穩為上。”
朝廷收回鹽場鐵礦,緊跟著要收回鑄幣權,從長遠來看,絕對是利國利民的好事。但其間涉及的利益面太廣,稍有不慎就可能崩盤。
歷史上,漢武朝經過六次幣值改革,才使得五銖錢通行全國。
以目前情況來看,收回鑄幣權的意圖固然好,想要一蹴而就,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如劉陵之輩,勢必會藉機挑撥生事,對強敵未滅的漢朝來,絕非是件好事。
“陛下,財者,人之大欲。”
“鹽場、鐵礦、鑄幣,掌於私人數十載,利益之大,損害之甚,無可計量。其關乎國本,必當收回中央。”
“利字當頭,鬼蜮、奸狡乃至搏命者無法斷絕。唯行善法,方能滅除禍患。”
“君可有法?”劉徹正色道。
“臣以為,逐利者,何妨以利驅之?”趙嘉緩聲道。
白了,朝廷要分諸侯王的利益,挖對方錢袋,必須講究方法,不能一挖到底,總要讓對方喘口氣。
如今的劉氏諸王,仍保有大量王國軍隊,實力非推恩令後的王國可比。不想內部生亂,給劉陵這樣的人機會,在划走諸王利益的時候,必須適當給點甜頭。
最簡單的方法,進行利益交換。
代王就是不錯的例子。
代國鹽場收歸朝廷,代王搖身一變成為牧場主,有朝廷派來的“技術工”,辛苦兩年,等到牛羊大批出欄,財富非但沒有減少,反而逐年增多。
以利益交換為前提,對王國實行矛盾轉化。
最理想的方式,內部矛盾轉化為外部矛盾,眼睛別盯著國內的一畝三分地,目光放遠,胡饒草場牛羊,極西諸國的黃金寶石,哪樣不是來錢的途徑?
一旦投入賺錢大業,上了賊……咳,滿載黃金的大船,誰還有心思和子找彆扭,沒事就想著造-反?
這一切有個最重要的前提:朝廷掌控強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