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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到此處,正有血氣方剛的青年嘁聲道:“那蘇譽也不過如此,若是我,唐晉兩國爭戰,必不去趟那渾水,待它二國兩敗俱傷,撿個現成便宜,豈不正好。”周圍多有附和之聲 我搖了搖頭,有點不以為然地伸手拿壺添茶水。
慕言漫不經心收起扇子:“你有話想說?”
我飛快抬頭瞟他一眼,低頭訥訥道:“算了。”
他幫我添上水:“怎麼?”
我說:“因為說來話長,然後你又要讓我吃餅吃餃子什麼的,吃完我就又忘了。”
他幫我加水的手抖了抖,笑出聲來:“這次我不讓你吃東西了,你有話就說吧。”
我說:“哦,也沒什麼,只是有點感嘆,想說,其實人生就像鐘擺,看似只有左右兩個可能,其實確實只有左右兩個可能……你可以說鐘擺擺動的過程中延展了無數可能,但那不是可能,只是通往可能的路徑,最終你不是擺到左,就是擺到右。一切皆有可能,但所謂一切也不過或左或右兩種可能,只有居中不變萬萬不能,除非鐘擺壞掉,而那是生命靜止的模樣。”
說完舔舔嘴唇,問他:“你聽懂了麼?”
他表示沒有聽懂。
我想這可如何是好,想了半天,想出一個例子,來簡化我的意思,道:“其實就是說,好比這世間,這世間不是女人就是男人,當然人妖也不是沒有,但你要是中庸地去當人妖,就一定會受到社會歧視,而且很難找物件。”
再舔舔嘴唇:“你聽懂了麼?”
他表示還是沒有聽懂。
我恨鐵不成鋼地道:“其實很簡單嘛,我就是想說,這情形就像蘇譽,假使他尋求中庸,作壁上觀,往後必然難以在諸侯之中尋求同盟。這些人都想得太容易,殊不知亂世就如同一場人生,非彼及此,非此及彼,倘若國家不是足夠強大,基本上沒什麼資格中庸,亂世裡的聖明君王,理所應當立場鮮明。當然若這個聖明君王已經是一方霸主就沒什麼好說的了。”
我咬牙切齒道:“這次你聽懂了麼?”
他眼裡含笑,一本正經看著我:“我說,要不要吃點東西,我們吃完再說。”
前後想想,這已是我第二次在公眾場合聽人談起蘇譽。
半年前,這個人率十萬鐵甲談笑間大敗衛國,用兵之從容詭譎,將天啟城裡喜愛聯絡實事的科舉考試難度係數再拔新高,搞得一眾落榜的貢生通通仇視他,榮獲年度最不討知識分子喜歡的政治人物之首。由此就可看出蘇譽此人日後必成大器。這並不是說他年紀輕輕就位高權重或者帶得一手好兵什麼的,只是歷史上能影響現代科舉考試的人基本上都死絕了,他是有且僅有的一個活人,著實令人刮目相看。而且能同時被那樣多的人仇視,也是一種證明,證明你長得特別帥,家裡特別有錢,或者特別有能力什麼的,就算以上都不是,至少也能證明你這個人很有存在感……
但無論如何,這一天過得非常充實。
***
天幕漆黑,夜風撩人情思,我坐在燈前寫下當天心得,收拾收拾就準備睡覺了。剛熄滅燭火,兩步之遙的窗戶突然極短促地啪嗒一聲,有人落在地上,樟木地板微微一動,我凌聲道:“誰?”
有冰冷物什剎那間抵住脖頸,而此時我的手正忙著掏懷裡的火摺子。後來有無數個時刻回憶起這一幕,都覺得當時處變不驚得很顯英雄本色。但其實只是不清楚抵在脖子上的到底是什麼。爾後呼啦一聲,火摺子亮起,我小心翼翼低頭看一眼,雪亮雪亮的,是把短刀。
朦朧火光勉強照亮屋中一角,地板上一雙白邊繡鞋,繡鞋之上是紫色的裙襬,暗夜裡用短刀抵住我的女子輕聲一笑:“刀劍不長眼,姑娘再亂動,小心被割斷喉嚨。”笑聲近在咫尺。我斜眼瞟過去,想看看這人到底是誰,目光對上她的眼睛,卻悚然一驚。我在鄭王宮裡見過這張臉,像水墨畫裡勾出來似的,一模一樣的一張臉。十三月。
但華胥引絕無可能失手,不像君師父研製出來的毒藥,基本上毒不死人,看著好像把對方毒死了,舉辦喪事的時候人又詐屍了。
我清楚記得,半個月前,五月二十五的夜裡,鄭王宮裕錦園裡一場荼靡花事下,我一曲華胥調親手了結了十三月的性命。此時她本應是躺在地底下一具森然的白骨,即便容潯採取什麼特殊方式儲存,也應如我一般面色蒼白周身死氣。當然死氣這個東西一般人很難看得出來,就算看出來了也只會覺得那是一種與眾不同的氣質……但面前十三月紅潤的臉色且比上次所見濃麗得多的眉眼,著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