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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到現在都還不是十分明瞭,當年那杯弓蛇影到了一定境界的小巴蛇,怎麼就會對桑籍毫無警戒,最後還同意與其私奔的。
四哥說,這還用得著想嗎,多半是桑籍看少辛年輕貌美,一時色迷心竅,便拿棍子將少辛敲昏,麻袋一套扛肩上,將人拐走的。
當是時四哥正跟著折顏編一套書,書名叫《遠古神祇情史考據之創世篇》。他正著手寫的那一篇,主題思想剛好是愛情從綁架開始。
我想了想,這畢竟是具有專業背景知識的推論,不信也得信,就信了。
此情此景,我本可拂袖而去,可一看少辛那可憐巴巴的模樣,又實在硬不下心腸。旁邊正好有一個石凳,我嘆了口氣,矮身坐下去:“許多年未出青丘,沒承想一出來便能遇到故人。無事不登三寶殿,少辛,你當知我極不願見你,卻特地跪到我面前,必是有求於我,你我主僕一場,你出嫁我也未備什麼嫁妝,此番剛好補上。我便許你一個願望,說吧,你想要什麼?”
她卻只是呆呆地望著我:“少辛料到姑姑會生氣,可……可姑姑為什麼不願見少辛?”
我大是驚訝,訝完了後略想想,就我這處境,不能保持歡快的心態來見她,著實情有可原。然而,如何含蓄又優雅地表達出我不願見她其實是在遷怒,這是個問題。
還未等我作答,她又膝行兩步,急急道:“姑姑從未見過桑籍,姑姑也說了不會喜歡桑籍,姑姑和桑籍成婚不會快樂。桑籍喜歡少辛,少辛也喜歡桑籍,姑姑失去桑籍,還可以得到更好的,夜華君不是比桑籍好百倍千倍嗎,夜華君還會是未來的天君。可少辛……少辛失去桑籍,便……便什麼都沒有了。少辛以為……少辛以為姑姑是深明大義的神仙,姑姑會氣少辛不打一聲招呼就擅自離開青丘,卻絕不會氣,不會氣少辛和桑籍成婚的。姑姑,姑姑不是一直希望少辛能堂堂正正地活在這世上嗎?”
幾萬年不見,當初訥於口舌的小巴蛇,如今已變得這樣伶牙俐齒了,造化之力神奇,時間卻比造化更神奇,真是樁可嘆之事。
我將破雲扇翻過來摩了摩扇面,問她:“少辛,你可恨當年蘆葦蕩裡欺侮你的同族們?”
她半是疑惑半是茫然,點了點頭。
“你也知道,其實他們之中有些人,並不是真心想欺侮你,只是若他們伸手來保護你,便必然也會被欺侮,所以他們只得跟著最強的,來欺侮你這個最弱的?”
她再點頭。
我支了頷看她:“你能原諒這些被迫來欺侮你的人?”
她咬了咬牙,搖頭。
繞了這麼大個圈子,總算能表達出中心思想,我很快慰,連帶著語氣也和藹溫柔不少:“既是如此,少辛,推己及人,我不願見你,著實是樁合情合理的事。我一個神女,卻修了十多萬年才修到上神這個階品,也看得出情操和悟性低得有多不靠譜了,實在算不得什麼深明大義的神仙,你過譽了。”
她驀地睜大眼睛。
這麼個美人兒,還是個身懷六甲的美人兒,非得被我搞得這麼一驚一乍,本上神是在造孽。
然待我低頭看自己的腿時,亦不由得睜大眼睛。
本應離開花園卻不知從哪裡突然冒出來的小糯米糰子正輕手輕腳地扯我裙襬,嫩白小臉上一副極不認同的模樣:“孃親幹嗎要說自己不是深明大義的神仙,孃親是天上地下最最深明大義的神仙。”
我沉默了半晌,萬分不可思議地問他:“你是土行孫嗎?”
他抬頭朝我身後的珊瑚樹努嘴。
糯米糰子的爹,九重天上的太子夜華君從珊瑚樹的陰影裡走出來,神情卻與方才迥然,唇畔攜了絲笑意,緩緩道:“夜華不識,姑娘竟是青丘的白淺上神。”
我打了個哆嗦,他一個五萬歲的毛頭小子稱我姑娘,生生稱得我一身雞皮疙瘩。
我斟酌回他:“不敢當不敢當,老身不偏不倚,長了夜華君九萬歲,夜華君還是依照輩分,喚老身一聲姑姑吧。”
他似笑非笑:“阿離喚你孃親,我卻要喚你姑姑,唔,淺淺,這是什麼道理?”
聽著淺淺二字,我又打了個哆嗦。這個話,說得未免親厚了些。
少辛看著我們默不作聲。
場景無端生出一絲尷尬,久不入塵事,即便尷尬,其實多少是個新鮮,但眾目睽睽下,須得將他這話辯回去。
我咳一聲回他:“你同我說道理,那你們躲在珊瑚樹後聽了這許久的牆根,又是什麼道理?”
大的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