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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著他下山而去了。
上山之時,我心中懷著惴惴的希望。
而此刻下山了,我原先的那點微末的希望不但落成了空,心中反而更是增了幾分迷霧和愁緒。
我和他藉著皎潔的月光回到那獵戶所在的木屋之時,已是將近半夜了。
項伯仍躺在床上,只是呼吸聲聽著已是平穩了許多。
屋子裡又燃起了一堆火焰,熱熱地炙烤著我的胸口,那裡悶悶地。
我躺在鋪了乾草的鋪位上,隔著火光靜靜注視著對面的張良。
他盤膝坐在那裡,半個身子挺直,也是那樣靜靜地望著我。
我們彼此對視著,沒有一句話。
我胸口的鬱結終是慢慢地舒擴開來,漸漸閉上了眼睛,睡了過去。
我為什麼會是我,又為什麼會到這裡。
這個問題曾經在我心中盤桓了許久,至今未解。但是從今,我再也不會去想了。
☆、搏力
第二日很早的時候,項伯便醒了過來。
他的雙目渾濁,兩頰深陷,看起來已經完全是一個老人了。
他的目光從張良和我的身上掠過,眼裡帶了一絲迷惘之色,彷彿前一個夜裡他不曾醒過,也沒有向我們訴說過那許多的話,他現在想來,都不過是個夢境而已。
張良從陶罐裡倒出了些新煮的湯,端到了他的面前想喂他喝下,項伯卻是避過了,自己伸出手接了過來。只是那手卻抖抖索索,湯汁幾乎潑灑了一半。
我暗歎了口氣。
他已是一無所有了,包括他那與生俱來的家族姓氏,如今也就要被剝奪。
他的心裡,終究還是應該有一絲恨的吧。
只是不知道,此刻的他是否已經深深後悔了從前那個風雪夜裡的馳馬報訊?
“項兄,你心中必定是有些恨我的吧?”
張良解開項伯外衣,為他重新敷藥的時候,突然這樣問了一句。
他說話的時候,手上的動作仍是不急不緩,眼睛也只是落在項伯身上那仍顯猙獰的傷口之上,就彷彿他問的,不過是好友共飲時關於桌上的那一盞壺中美酒。
項伯沒有回答,眼睛也只是盯著他上方的屋頂。
屋子只剩了靜默。
我有些不安地看了一眼張良,卻見他已是理好了傷口,微笑道:“已是有好轉的跡象了,項兄若是支援得住,這便和我一道下山吧。”
項伯終於將目光落在了張良的臉上,一陣短暫的茫然後,終是朝他點了下頭。
張良將他從床上扶了起來,項伯有些吃力地站了起來,被他扶著慢慢出了屋子。
我關上了柴門,跟著前面的兩人朝著山下走去。
到了山腳的時候,我們遇到了原先那幾個跟著我來計程車兵。他們與我分開後,一時找不到人,自己又不敢離開,便只得忐忑不安地在山口靜待下去。如今見到我們一行人,面上都露出瞭如釋重負的笑。
項伯躺在用山間砍伐來的木枝結成的擔架上,被那幾個士兵抬著,一路朝著陽城而去了。
讓我有些吃驚的是,劉邦居然還駐留在陽城沒有離開。
他應該是在等著關於張良的訊息吧。
我實在不願意見到那張臉,到了陽城城門之外的時候,便停下了馬。
張良應是明白我的意思,猶豫了下,看著我道:“阿離,此去關中,路途不算近,萬一碰到楚軍的流兵散勇,只怕是……”
我微笑道:“子房,這也不是我第一次行這樣的路了,你若不放心,讓這幾位勇士隨了我去便可。利蒼雖是已經見好,只是我怕他萬一仍有反覆,須得儘快地趕了回去才好放心。”
張良注視我片刻,轉頭對那幾個士兵說道:“你們護送項大人入陽城去見漢王,就說我先行入關去了。”
那幾個士兵應了下來,抬著項伯便要往城裡進去。
項伯突然掙扎著從擔架上支起了上身,看著張良,似乎有話要說的樣子。
從山口出來一直到現在,項伯都是閉目無語,面無表情,我甚至以為他已經不再願意開口,哪怕是說一個字了。
我有些驚訝地看著項伯,張良更是面上現出了激動之色,下馬到了項伯的身邊。
“子房,你我不過是各為其主,你更高明些罷了。我項伯不過是個貪財怕死之徒,放不下這世間的太多牽絆。此生能結交到你,是我的幸事。”
他看著張良,一字一字地說道,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