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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乎般無二,較之封秦的漫不經心,卻分明又多些冥滅難察的隱諱意味。劉正風少年明亮的目光顫顫,瞧眼窗外,再回望眼自家師兄的漠然神情,輕輕咬住嘴唇。
雲壓得重,將近黃昏時色便暗下來。屋內積年不用的半截蠟燭燃,燈如豆,泛著微微的塵土氣。燈下莫大抱臂倚在牆角將瞑未瞑、劉正風照顧著曲洋歇在邊,封秦則抱著小儀挑個角落坐下,將胸中所藏的武功訣竅傾囊而授,教小姑娘遍遍的悉心記誦。
他平日裡極是護短,從來不曾對妹子過句重話,此刻卻如同換作另個人,眼色清明冷厲,其間褒許斥責,再容不得半分含糊。小儀畢竟孩童心性,幾次貪玩分神,不過漏聽幾句,居然被他訓得幾乎直哭出來。
兩人教學問答,不知不覺已然夜色深沉。待封秦哄小儀睡下,桌上的半截蠟燭早燒作攤凝固的燭淚,窗外蟲聲唧唧,忽遠忽近,落月寒涼的銀輝下倏忽響,身外地反而愈加靜謐空靈。
卻原來雨已經停。
封秦自小儀榻邊站起身來,覺得冷,便自包裹中取出件外衫披在肩頭。他來異世後便身無長物,身上穿的都是風清揚的舊衫,那衣衫略大些,直裾寬闊的流擺長長地拖在身後地下,月光下依稀流暢垂墜的紋理,側影修長瘦硬,便猶如將軍破碎在瀚海風沙裡的戰袍。
忽聽人壓著嗓子啞聲開口道:“欲速則不達,小姑娘年紀太小,麼逼著教武功,不怕嚇怕麼?”語意頗不以為然。
封秦回眸笑,搖頭道:“學得多少便是多少罷。莫先生多慮。”
牆角的陰影中莫大略微直起背脊,道:“斷沒有麼教人武功的——不過方才聽的武功,那嵩山封禪臺上正教幾十號人困不住個,卻也不像是虛言。”
封秦隔空抱拳,笑道:“見笑。”
他瘦影纖致,皓腕如雪,偏抬手,卻又透出極疏朗的味道來。莫大眯成線的眼彎彎,道:“將軍氣,落魄氣——倒像是幾百裡大營煉就來的。封先生,雙空手,教小姑娘的多是分水匕峨嵋刺之類的短兵刃,可個人,只怕卻是使長兵刃的。”
他與封秦差不多年紀,佝僂著腰板,望之下邋邋遢遢庸庸碌碌,番話侃侃而談,眼光之銳識人之準卻教封秦也不由暗暗失驚——封秦卻也是個極爽闊的性子,只怔,忽然哈哈大笑,望莫大長身為禮,笑道:“佩服,佩服!”
莫大微微笑,道:“生受。”胡琴琴弓輕震,反手扯,抹長音音色嘹烈,靜夜裡遠遠地送出去。
他胡琴自來悽清,唳卻宛然馬嘶鳴,蘊著森森寥落的兵聲劍氣,洗兵條支海上波,放馬山雪中草。封秦扣指相和,長聲道:“烽火照西京,胸中自不平……”眉間豪氣驟起,猛地長袖拂,捲過旁門邊靠著的長棍,閃身出門,便麼以棍為槍,踏著古詩抑揚的節律,將胸中杆長槍徵殺無兩的招式招招的遞將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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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四、槍舞
那木棍似是搭建茅屋時廢棄不用的角料,長有八尺,徑可兩寸,雖不似當年八十斤鐵槍慣用的凝厚份量,卻也入手沉實,招既出,破風之勢凜然生威。莫大身形晃,人已坐在門邊短凳上,手中胡琴卻不就停,兩指錚錚彈撥,音色峻戾,“嗡嗡嗡”接連三響雜音落錯,如履積雪,如聞刁斗,如將寒析,如動星文。
封秦微揚頭,低聲長吟道:“……牙璋辭鳳闕,鐵騎繞龍城。”手中槍法大開大闔,式橫掃,直抽得風聲如吼——那招式剛烈已極,便似大風捲水、浩然彌哀,頓挫之際渾然不帶絲毫的回寰轉折,卻又彷彿軍營裡篝火旁執干戈而披甲衣的禮樂舞蹈,援玉桴、擊鳴鼓,帶長劍、挾秦弓。
他長髮散落,月下氤氳,宛若浮起層細不可察的流輝,瑩然生光,淡不可收,幾莖煅盡心力的憔悴蒼白依稀在那光痕裡,隨風揉亂,也就再不如何分明——那人的睫極黑極黑,淺淺闔著,勞卒的陰影自眼底洇將開來,十二分的凌厲銳烈之中,不過恍然嘆,驀然便又轉作浮生夢裡寂寥如蝕的倥傯與荒忽。
……當真是荒忽。莫大琴弓沉捺,壯闊之意便似龍門峽回波激盪的尾浪,破濤乍起,立時便又回覆從前凝澀如哭的蒼冷。封秦反手攏過長棍,衣袖卷帶,槍式頃刻之間已由極剛轉至極柔,腰上長佩輕而薄的玉色流蘇被迴旋的槍風離離驚起,纏過流水般婉轉低拂的廣袂長裾,末端寸寸糾葛上漆黑的髮梢,飄搖無方,似也將融進琴聲幽幽的江南月夜裡。
雪黯雕旗畫,風多雜鼓聲;
寧為百夫長,勝作書生。
楊炯詩風精雅,邊塞詩自來卻寫得極壯,取勢慷慨,氣象縱橫。封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