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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在外面有了梅姨,她裝作不知道,其實她什麼都知道。那時她的身體狀況已經很差,貧血得非常厲害。而大約是到她知道梅姨有了父親的孩子,她再無法忍受。”這些都是我的猜測,因為那段時間她反常的總愛抱著我久久地看,看著看著眼淚就留了下來,便流淚邊嘆著氣對我說,如果以後爸爸給我娶了新媽媽,記住要聽新媽媽的話,要疼爸爸。
那時候年幼的我對她說的話似懂非懂,然小小的心靈卻像是感應到了不幸的臨近,見到她流淚便也跟著哭,一大一小四隻手相互揩抹對方臉上的淚,卻怎麼也拭不去屬於生離死別那份欲絕的悲傷。
“她暗地裡以一大筆錢賄賂一位醫生,買到了一種禁藥,那種針藥限量注射是治病的良藥,但是如果遽然見大量注入人體則會導致迅速死亡,其症狀就像是猝發的冠狀動脈供血不足,由於心肌急劇缺血與缺氧所導致的死亡,要查也查不出來。”
我母親就這樣香消玉殞,梅平是肇因,林智是導火線,而父親,則是殺人兇手。
如風擦拭我臉上的淚:“告訴我你是怎麼知道的,那時你才——不到六歲吧?”
“母親有一本精美的日記,記得都是些日常生活的瑣事,她從不把它當秘密藏起來。我兩歲的時候她開始教我認字,方式就是把日記裡寫的一個字一個字教我念,手把手教我寫。”小時候她的日記本是我最心愛的玩具,每晚必得抱著它才能入睡。
她去世後約半年,有一天我無意中發現了日記厚硬的封面還有夾層,裡面塞著幾張薄紙——是她準備自戕的計劃書。她的心思細膩異常,便連死前該安排哪些假象都列的清清楚楚。“然百密總有一疏,她忘了毀去那幾張紙。
伸手去撫墓碑上她的臉,冰涼和刺痛剎時侵入四肢百骸,我哭倒在如風懷內。
他輕晃我的身子任由我放聲痛哭,直至我的哭叫由嘶啞轉向低微的長時間的啜泣。用與生俱來的耐心綿密地吻去我的淚,到我完全停止了抽噎,他細緻地吻淨了我臉上的淚痕。
“想聽故事嗎?也是關於日記本的。”
我勉強點點頭,明白他是想轉移我的注意力。
“我委託朋友幫我調查一些事情,結果他卻偷溜進別人家內從保險箱內給我帶回一本日記本。我開啟一看,嘿,你猜怎麼著?”
我被他所設的懸念吸引住:“往下說呀?”
“我忽然不想告訴你了。”他眨呀眨著桃花眼。
“別那麼可惡。”好奇一旦被釣了出來想收也收不住。
“你真的要知道?”他含笑的嘴角似有些遲疑,神色深奧難懂。
難得見他如此慎重,我的興趣更濃了:“真的要,快別賣關子了。”
“那本日記其實是一位妻子寫給她丈夫的一封長信。她患了敗血症,自知將不久與人世,於是她給丈夫寫下遺書,並且交由律師在她去世後轉交。她愛丈夫至深,字裡行間感人肺腑,她還有個女兒——”
我猛地掙開他的摟抱,顧不得跌痛了腰椎,我手腳並用撐著地面往後退,全身每一個細胞都處於驚恐萬分的戒備狀態,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認識面前的這個人。強烈的預感書的我極端抗拒知道卻又極端渴望知道——
“說——重點!”
“重點就是你父親和她的現任妻子曾是舊識,但卻和他的兒子沒有任何血緣關係。你母親去世之前他不曾做過任何一件違逆她心意的事情,更遑論出軌,而你母親之所以會自殺,我估計是因為她不能忍受自己死得太難看。我手上有她生前主診醫生的病理報告,她自殺是已經開始感染髮病,就算用藥物能延遲一段日子,她的生命也已不可更改地臨近了終點,而敗血症從併發到死亡期間,她身體的一些部位例如口腔,會一天天膿腫、出血、潰爛,她可能覺得那樣死去太失尊嚴,更重要的,尤其是在你父親的親眼目睹之下——面對她的逝去他分毫無能為力,她不希望他承受那種巨痛——”
“你夠了沒有!”眼淚再度如山洪暴發:“你為什麼?!你憑什麼?!你又想改變什麼?!”
他好狠!等著我把傷口揭開,立刻就給我一貼猛藥,也不管我是否承受的住。我發狂地捶打他。“我恨你!恨你!你怎麼可以!”
“既然長痛短痛深痛淺痛都是痛,長痛倒不如短痛,天天悶著慢慢痛也倒不如一次性連根拔起。”他嘆氣,一徑由我打,由我的淚浸染他的襯衣,眸光無比溫柔。
“如風,如風!”我打他,也緊緊摟住他,哭喊到力竭聲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