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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我漸漸終於還是餓得有些手腳發軟,想起來拍門叫人,又懶得動彈,終於只是把身子蜷成一團,縮在被子裡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我的面前是院子裡的那株白梨樹,彷彿又是個春天,梨花飄飄似雪,我到了梨花樹下,伸手接住了潔白的花瓣。梨花樹後,我看見我的父母牽手走了過來,他們都在朝我笑。誰說我母親受了詛咒,得了那可怕的怪病?她還像從前那樣美;誰說我父親拋棄了我們母女?他還像我小時候那樣地愛我。我鬆了口氣,快活地朝他們跑了過去,就像小時候那樣,跑過去向他們撒嬌。突然,他們消失不見了,面前的梨花樹也被一團迷霧籠罩,我陷入了混沌之中。我惶恐地不停走路,卻一直找不到回家的路。心中的迷惘和恐懼壓住了我,壓得我無法呼吸,我用力張大了嘴,氣卻仍透不出來。忽然迷霧消失了,面前依稀出現了一張男人的臉,彷彿是楊宇的臉。他看著我的目光中滿是憐惜。
“楊宇,不管我變成什麼樣子,你還是會那樣愛我,對不對?”
我用盡了力氣,朝他大聲喊道。
夢啊,就連在夢裡,我也知道這是個夢。如果不是在夢中,我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像現在這樣,肆無忌憚地問他這種話。
他朝我伸出了手,輕輕撫摸著我的臉龐。我就像是浮在了一汪春池水中,被清涼的水柔軟地包攏了起來。
“遙遙,是的,不管你變成怎樣,我都會那樣愛你……”
他笑著說道。
我被一種未可言狀的幸福緊緊地抓住了。我望著他,不停地笑,然後又止不住地心酸落淚。我真是傻啊,他這麼地愛我,我卻為什麼不相信他,結果現在和他相隔百年,我要怎樣才能回去……
我還沒想出辦法,面前的那張臉忽然變得清晰了起來,我這才看清,這不是楊宇,而是樓少白。
怎麼可能是他!
“楊宇!”
剎那間;我心慌意亂,嘶聲力竭地叫著楊宇的名字。樓少白卻還朝我伸手過來,我一急,狠狠張嘴咬了上去。一種實在的感覺讓我倏然睜開眼睛,這才發現我不是在做夢,我的嘴裡正用力咬著一根手指,舌尖碰觸到的地方,還有一股怪味……
房間裡已經開了壁燈,樓少白不知道什麼回來了,正坐在我床邊,用指頭蘸了藥膏往我的一側臉頰和破損的嘴角抹,而那根指頭,現在被我緊緊地銜住,他正驚異地看著我,眉頭微微皺著。
十六章
我急忙鬆開了牙齒。他移開手指。我注意到他指腹上除了道牙印,還勾拉出了一道細長的銀絲;是我的口水沾在了上面。我又覺得自己眼角似是還有些淚痕,急忙抬手想用衣袖去擦。他手上卻已經多了塊潔白的方帕,探身過來擦了下我的眼睛,接著又若無其事地低頭,擦自己那根沾了我口水的手指。
我有些尷尬,心中卻禁不住納罕起疑。早上此人還滿身戾氣,彷彿地獄裡的無常,把我關在房間裡自顧揚長而去,現在竟然又彷彿什麼事沒有,心平氣和地往我的臉上擦藥,葫蘆裡賣的到底是什麼藥?想起剛才的那個夢,我依稀記得自己到了最後彷彿在大叫楊宇的名字,不知道有沒有真的叫出來。若是被他聽到,只怕又要費一番口舌。
我壓下心中的不安,慢慢坐起身,拉好了身上睡得有些凌亂的衣服。見他指頭上又挑了簇乳白色的藥膏朝我的臉伸了過來,有些不習慣地側過臉閃避,卻被他用另隻手擋住,強行將我的臉扳向了他,說道:“還沒擦好。”
我屏住呼吸,忍耐地等著他把手指頭上的那簇藥膏都抹到了我的臉頰上,一陣清涼的感覺。他擦完了,又端詳了我片刻。
“那家旅館已經被封了。那個女人和打你的人,現在在牢房裡。你說怎麼處置?”
他一邊說,一邊拿過剛才的那方帕子,隨意抹了下手指上殘餘的藥膏,丟到了一邊,然後看著我。
我說道:“我要是沒記錯,如今也算是共和約法社會了。依照法制就是,問我做什麼?”
他目光微微一閃,神色裡已經帶了幾分嘲諷之意:“看不出來,你倒滿口時新的法制共和。只可惜這一切不過是畫餅充飢,自欺欺人。武昌辛亥之槍炮聲猶歷歷在耳,轉眼國家就不過從愛新覺羅姓氏的手中落入被英美諸國操縱的袁氏股掌中而已。什麼法制?誰的槍桿子硬,誰就說了算。”
我默然。他這話雖然有幾分刻薄,卻也是一語中的。我依稀記得再幾個月,彷彿南方多省就會爆發一場反對袁世凱直係軍閥的北伐二次革命,雖然因為人心不齊一盤散沙而匆匆落敗,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