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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的自己如此傷感春秋,男人怎可如此小兒女之態,自己從前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的氣勢究竟去哪兒了。
楚梟直了直背脊,不由自主的朝青年展開一個微笑,可惜楚嶽此刻按規矩,需垂眼看地,不得瞻望聖容,所以並不能看到楚梟此刻臉上難得的,溫柔的神色。
楚梟算了算日子,也該有七八天了,楚嶽都沒來這邊過夜,若是往常,以楚嶽這死皮賴臉的性子,夜探寢宮這種事都是能做得出的,可這七八日裡,他這兄弟卻像換了個似的,穩如泰山,守禮守法,估計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必然是青年貼心,看他心志鬱郁,不敢打擾罷了。
山不來就我,我便去就山,臺階是互相都要給的。
於是退朝後,楚梟特意編排了個理由,留楚嶽來御花園賞春景。兩人一前一後走在春光燦爛的御花園裡,他體諒青年多日勞苦,甚至屏退了所有侍從宮女,可謂是天時地利人和,無一不有,可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楚嶽依然規規矩矩,那雙修長的手像是被唸了緊箍咒一般,老實得令人啼笑皆非。
楚梟先一步走進湖邊修築的小亭裡,亭上養著條蔓纖結的紫藤花,緣木而上的紫藤與亭木纏綿連理,隨著蝴蝶瓦面與垂脊的弧度傾瀉而下,呈蜿蜒起伏之姿,遠看便是一浪又一浪的紫色波濤,如天然簾幕般將這座本無圍護的透空涼亭半圍半掩,兩人坐進裡面,只要動作不大,外頭是絕對看不清的。
大概是勞累的緣故,他覺得青年又瘦了不少,越發顯得腰細身長,只是臉色蒼白,顯出幾分疲憊。楚梟秉著敵不動我自不動的原則,挑了些無關緊要的話題,楚嶽提起精神一一作答,青年學識豐富,即便隨手指一朵花,他都能講出幾段趣聞典故來。
楚梟留了個心眼,在青年為自己斟茶時,自己前一步碰上了茶盞,面無表情,手指卻暗暗一撥,本要倒入茶盞裡的熱水便滾濺到了楚梟自己的手指上。
“皇兄——”
楚梟重重的嘶了聲,眉頭緊蹙,卻沒收回被燙紅的手指。
楚嶽一驚,整個人瞬間站了起來,木凳被急促的動作掀倒在地,他用帕子擦拭楚梟的手指,動作輕柔,但楚梟卻發現青年的手腕在不停震動。
“臣弟這就宣太醫過來,皇兄忍忍,臣弟——臣弟……”
看著這樣驚慌失措的弟弟,楚梟頓時有些後悔自己這點心血來潮,他不過是見楚嶽太過守法,擔心兩人生分,這才出此下策,使了點苦肉計讓青年靠過來罷了。
區區熱水一滾,對他而言算的了什麼。
但看到楚嶽這般著急心痛萬分的樣子,內心又不由自主滋生出一些甜蜜的東西,像春天百花裡醞釀的蜜,甜在舌尖上,整個人都愜意舒適起來。
他阻擋住楚嶽要宣太醫的動作,擺擺手,道:“我們也好久沒一起說過話了,你就非得找個老頭來壞氣氛?”
“並不是……”
“阿嶽。”楚梟突然改了叫法,這是他們兩人私底下才會用的稱呼:“你是不是怪朕這些日子,冷落了你,所以現在跟你三哥使脾氣?”
楚嶽微微一怔,扶起凳子的手都卡了一下,但很快他就恢復了正常,只是笑容在楚梟看來,卻是勉強的:“怎麼會,我又不是吃不著糖就要鬧的小孩,三哥想多了。”
“使性子——其實不是壞事。”楚梟慢條斯理的說:“對吧。”
人與野獸是有共性的,就像禮部尚書絕不可能在自己面前使性子,家養的兔子也絕不可能在大尾巴狼面前撒嬌一樣,大家只會在熟悉的,愛戀著的存在面前,才會做出這種姿態。
他不討厭楚嶽在自己面前置氣耍脾氣,是他這段時間只顧著想自己事,忽略了楚嶽。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他就不信楚嶽聽不懂,在這嫋嫋柔曼的紫藤花下,青年做什麼事,都可以被原諒,他放下茶盞,朝青年掀唇笑了下,但青年卻並未如料之中的那樣開心雀躍,楚嶽深深的看著他,似壓抑著難以控制的情緒,手掌擱置在腿上,緊緊摳著自己的衣物。
“阿嶽,你看這藤蘿,看起來每一朵都如此平凡渺小,但聚合在一起偏偏又能如此壯美,朕一直不喜歡花,其實並非因為它們柔弱,當然,不堪一折也是一部分原因,但最主要的,朕不喜歡如此短暫的東西。”
“有時朕甚至覺得奇怪,它們知不知道自己只能盛開這一季便會乾枯墜地,上次你送到寢宮裡的夜曇花,時間更短,滿打滿算也就兩個時辰便凋謝了,現在朕倒是覺得,它們必然是知道自己無法久存,所以才要如此絢爛,不負此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