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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有點遺憾,徐愛問的只是儒家最關注的“忠孝”問題,如果徐愛問王陽明:您說心外無理,那麼,如果我要製造一把神機營使用的火槍,那製造火槍的這個“道理”是在心內求還是心外求?如果王陽明在今天,我們也會有很多問題,比如,我是個文盲,卻非常想製造一枚中子彈;我每天早上醒來都會吐三升血,我是在心中求解救的方法,還是去醫院;我對數學一竅不通,卻想證明勾股定理。這些問題,我能在心中求嗎?
王陽明會說:“能。”
因為“心外無理”還有另外一個秘鑰,這個秘鑰就是,用心。天下一切事情就怕“用心”兩個字,任何一件事,只要你肯下苦功,肯用心,幾乎就沒有做不到的。因為天老爺在我們降生前就給了我們一個法寶,它就是良知。在王陽明看來,這個良知是無所不能的,能生天生地,成鬼成神。而這個良知就在我們心中,我們想要製造神機營的火槍,那就用心去探求,如果你是文盲卻想要製造一枚中子彈,那就用心去學習知識,每天進步一點點,幾十年後,那就會取得天大的成就。你如果每天都吐血,那你的良知就會告訴你,趕緊去醫院啊。
所以說,心外無理。
這種回答,乍一看去像是朱熹的,但實際上不是。前面我們說過,朱熹是在沒有問題的情況下去尋找問題,而王陽明則是面對問題時,才來探究問題。
雖然如此,但很多人對上面的回答肯定不滿意。實際上,如果你翻遍《王陽明全集》和《明儒學案》和關於王陽明的一切,你都會發現這樣一個問題:王陽明談的都是儒家思想靈魂中的三綱五常,也就是倫理學,他對自然科學的探尋恐怕只有那次失敗的格竹子事件。
以今人的角度來看,在這點上,王陽明遜色於朱熹。朱熹雖然也有理學家傾向於倫理研究的特徵,但他也喜歡探究自然科學。研究朱熹的專家說朱熹使用各種天文儀器探索宇宙,還說他對節氣的研究已可使他躋身專家行列,更說,石油就是這老頭髮現的(石油應該是沈括發現的)。
中國人和西方人有個明顯的差異。中國人喜歡在人際關係中獲得幸福,而西方人則喜歡在和大自然的搏鬥中獲得幸福。王陽明就是中國人裡典型的代表,他在自己心學史的論述中,“心即理”就是解釋人際關係的倫理學的。把“心即理”這一法則從倫理學中拎出來,放到別的學科中,就有點重心不穩、搖搖晃晃了。
不過,這也正是心學的偉大之處。它永遠把重心放到自己的內心上,時刻在內心上用功緻良知,這樣就少了外界的很多煩憂。今天的我們,都知道,人生在世第一大難題不是洪水猛獸這些大自然的挑戰,而就是人與人之間的關係。
“心即理”法則正是在這方面讓人徹悟到解決這種關係的最佳方法。
萬物一體
王陽明心學“心即理”法則衍生出來的一個非常重要的次法則就是“心外無物”。心外怎麼會沒有物質,對於唯物主義者而言,這話實在驚世駭俗。在瞭解王陽明的“心外無物”之前,必須瞭解心學的另一個法則“萬物一體”。
“萬物一體”是理學宗師程頤的發明。這位一本正經的老先生有一天靜坐閒暇,看到窗外飛過一群喜鵲,不由讚歎:生生不息,萬物一體。
按程頤的主張,人和萬物(主要是動物)都是從天地互相摩擦產生的氣中誕生的,但人很僥倖,那些特別有靈性的氣產生了人,由此成為萬物之靈。不過,追本溯源,人和各種動物,包括醜陋的癩蛤蟆和美麗的天鵝一樣,都是由氣生成的,所以,大家在本質上都是一樣的。人有責任把萬物看成是自己的好朋友,甚至把萬物看成是自己的手足軀體。萬物受到傷害,我們的心就會不由自主地動。孟子就說,看到小孩子在井口茫然無知地玩耍,我們的心都揪了起來。真正的君子要遠離廚房,因為廚房裡總殺雞鴨,看到它們血淋淋的樣子,心都碎了。這是什麼?這就是仁。
可這是高調的理想主義,很多人是不能實現萬物一體的。不能和萬物一體的人是什麼樣的人呢?就是不仁的人。仁,古典儒家解釋為愛人。這個解釋毫無意義,正如我問你,什麼是刀?你說,可以殺豬。程頤和他的理學家朋友們對仁的解釋是,生生不息就是仁,也就是對萬物懷有活潑的、敏感的態度。我們今天說一個冷酷無情的人是麻木不仁,麻木就是不仁。最後,理學家們給“仁”下的定義是:生理上有對萬物的知覺,這一知覺進而能感悟到道德性的東西。
王陽明進一步闡釋“萬物一體”。他說,所以說“萬物一體”,是因為我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