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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譽和廣泛的人脈,他將是抗衡楊廷和的最佳人選。朱厚熜轉怒為喜,下旨給王陽明:你當初能剿平亂賊,安靖地方,朝廷新政之初,正是用人之時,你速速來京,我要封賞你,並委你重任,不得遲疑。
1521年農曆六月二十一,聖旨到達江西南昌時,王陽明正和他的弟子們在遊山玩水中探討學問。
他接到聖旨後,心中波瀾起伏。客觀地說,王陽明的仕途並不順。開始時王陽明是沒有用武之地,後來有了用武之地,卻永遠都是無名英雄。朱厚照剝奪了他的一切榮譽,他並不沮喪,因為他看淡了這一切。
但他只是看淡這一切,而不是推託。當一個可以施展抱負的機會來到他面前時,他絕不會拒絕。他對弟子們說,新帝上任,朝廷風氣面目一新,此時正是施展我抱負的時機,我應該去京城。
弟子們對老師的深明大義表示讚賞,但有弟子犀利地指出,此一時彼一時。當初您到江西剿匪能功成名就,是因為兵部尚書王瓊。也就是說,您上面有人。可王瓊在一月前已被楊廷和清除出中央,您現在是孤家寡人,皇上又是個初出茅廬的後生,中央政府裡情況曖昧不明,此事還是慎重為好。
王陽明一聽到“王瓊”這個名字,心上不禁一顫。王瓊是他一生中最重要的貴人,沒有之一。如果不是王瓊,王陽明的一生將失色很多,從我們今天的角度來說,如果沒有王瓊,王陽明不過是個哲學家,不可能在軍事家中擁有一席之地。
王瓊在朱厚熜未進北京時就被楊廷和排除,罪名是:私通錢寧、江彬等亂黨。這個罪名從王瓊的行為上看是成立的,王瓊和錢寧、江彬的關係的確很緊密。可他有不得已的苦衷,當時的中央,想要做成大事必須透過朱厚照身邊這兩位紅人,王瓊之所以主動結交他們,就是為了讓王陽明在江西百無禁忌,否則,一旦派去監軍,王陽明將會束手束腳、難以成事。
結交皇帝身邊的紅人是一個政治家變通的智慧,多年以後的張居正能讓半死不活的明帝國重獲生命力,靠的就是和宮中的大太監馮保的友誼。但對於朱熹門徒的那些君子來說,君子和小人勢不兩立,你就是和那群小人打個招呼都是罪過。
法律專家楊廷和排擠王瓊只和政治有關。自朱厚照死的那天開始,王瓊就對楊廷和的自作主張非常厭惡,楊廷和清醒地認識到,必須要把這塊石頭搬走,他才能控制政局。
王陽明弟子們的擔憂不僅於此。有弟子說,幾乎所有的政府官員都是朱熹門徒,對王老師您的心學深惡痛絕,您進中央政府和進龍潭虎穴有何區別?縱然朝廷上有為王老師您講話的人,那也是位卑言輕之輩,王老師您雖然有良知在身,能乘風破浪,可咱們在江西待得好好的,為什麼要去經歷大風浪?
還有弟子小心翼翼地問:“王老師難道有官癮?”
王陽明瞪起眼睛來,說:“胡說!我怎麼會有官癮?我早就教導過你們之中進入仕途的人,仕途如一張網,進入後就會被沾上不得轉身,所以千萬不要沉浸在裡面,要懂得站在網上看。但也不是要你不作為,是要你看明白,然後進入網中去做,做完就趕緊撤出來,這樣才能不被仕途牽引,不被功名利祿所累。”
說完,他嘆息一聲說:“皇上此時正是用人之際,我雖然能力有限,但皇上既然能想到我,說明我還有利用的價值,我應該去。”
有先見之明的弟子說:“恐怕去不了京城。”
王陽明問原因。
弟子回答:“楊廷和是朱熹忠實的門下走狗,絕不容許您這樣的異端。”
王陽明說,不能以惡意推測別人,楊廷和是識大體的人,不會為難我。
這可能是心學的一個缺陷:絕不要先以惡意去推測別人,否則自己就先惡了,一旦如此,就是喪失良知的表現。那麼,不要先以惡意去推測別人,該如何防止別人的惡意(以欺騙為例)呢?比如有弟子就向王陽明提過這方面的擔憂:“人情詭詐多變,如果用誠信應對它,經常會被它欺騙。很多騙子行騙成功就是利用了人們的厚道和誠信。但是,如果想不被騙,必須事先能察覺,可事先察覺的前提必須是把每個人都當成潛在的騙子。可這樣就違反了孔子‘不要預先猜測別人欺詐自己,不要預先揣度別人不誠實’的忠告。也就是說,我這樣做,就把自己變成了那種不誠實、不厚道的人了。”
王陽明告訴他:“這是孔子針砭時弊而言的,當時人們一心欺詐別人,做不誠信的事,而深陷於欺詐和不誠信的泥潭中;還有人不會去主動欺詐別人,但是缺乏致良知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