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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工的,只因為投湘軍打了十幾年仗,結果做到了山西巡撫;某某過去是個無業流氓,也因為投了水師,後來做到了陝甘總督。說得撫臺大人灰溜溜的,未終席便匆匆告辭。夏時雖身為巡撫,卻從不在王闓運面前裝大,總是一口一聲「先生」、「夫子」地稱呼,故王闓運也拿他當巡撫看待。
夏壽田告訴老師,這次會試雖未獲雋,但在京師得益不少。王闓運安慰他,說年紀輕輕,不必計較這些,多進幾次京,多幾番歷練,對今後大有好處。師生親親熱熱聊了很久,夏壽田突然問:「先生,楊度來了嗎?」
「哪個楊度?」王闓運覺得奇怪。
夏壽田知道楊度尚未來東洲,頗為納悶:長江邊分手時說得好好的,回家住幾天就去投湘綺先生,怎麼還沒來呢?他對王闓運說:「楊度是先生的同邑,家在石塘鋪。祖父名叫楊禮堂,當年在李忠武公麾下當哨長,後在三河之役陣亡。伯父楊瑞生做歸德鎮總兵,父親楊懿生病故多年了。」
王闓運點點頭說:「楊瑞生我知道,聽說他把兄弟的遺孤都接到歸德鎮去了。」
「沒有全部接去,接去的是大侄兒和侄女。大侄兒就是楊度,字皙子。」
這時周媽進來了,端來一杯茶和一碟糕點放在夏壽田面前,滿臉堆笑地說:「喲,這就是夏撫臺的大公子吧!長得好秀氣,臉白嫩得跟大姑娘一樣!」
夏壽田不認得周媽,見她這副模樣,說起話來又不知高低分寸,正不知怎樣與她打招呼才好。
「她就是周媽。」王闓運坦然地介紹,「以後有什麼事,見不到我時,可以跟她說。」
夏壽田在心裡掂量著:先生這兩句話,說來似乎不經意,但份量不輕,看來此人不同尋常。他站起身,客氣地叫一聲:「周媽。」
「哎呀,好孩子,真懂事,快坐下,快坐下,還沒吃夜飯吧,我給你做去!」夏壽田此舉給了周媽很大的面子,她高興得手舞足蹈起來。
王闓運見周媽說話不成體統,便順水推舟地對她說:「你去廚房做飯吧!」接著又問夏壽田:「楊度能接他祖父、伯父的腳嗎?」
「門生這些年結識過不少有為的朋友,私下認為,還沒有一個人可以超過楊度的。楊度的前程必定遠在其祖父、伯父之上。門生看他真有點像賈太傅、謝東山一類人,若能得到先生的栽培薰陶,今後一定可以成為國家的柱石。」
「我們湘潭真出了一個這樣的人才嗎?」王闓運似問非問地自言自語。
「先生,門生和楊度在黃鶴樓下分手時,他送了我一首長詩,我很愛詩,隨身帶著。先生你看看這首詩,就知道楊度其人。」
夏壽田從衣袋裡掏出一個信套。開啟信套,將一張折迭的白宣紙抽出來,展開遞了上去。
王闓運接過紙,立時眼睛一亮。未讀詩之前,滿紙書法先就吸引了他。那字型端正穩重,英氣勃發,亦隸亦碑,筆力厚實。單從這字來看,就為他四十年來上千門生弟子中所少見。詩是歌行體,題作黃鶴樓送夏大之江右。他饒有興致地讀著:
少年懷一刺,遨遊向京邑。
朱門招致不肯臨,海內賢豪盡相識。
與君中原初一見,瀝膽相要無所變。
玉轡同行踏落花,瓊筵醉舞驚棲燕。
金貂換酒不自惜,玉管銀簫諮荒宴。
徵歌夜飲石頭坊,對策晨驅保和殿。
友朋紛入金馬門,我輩懷珠空自珍。
相如作賦誰能薦,賈誼成書未肯陳。
人生得失豈足論,且傾綠酒娛清辰。
閒來碧雲寺裡聚,西山日暮風蕭颯。
倦鳥低隨木葉飛,夕陽深被青雲合。
偶然一嘯當空發,萬里孤鴻應聲泣。
山川蕭條不稱情,長鋏歸來事蓑笠,
著書欲寫於陵子,耕田且效陶彭澤。
遙傳別後相思句,廓落天涯夢魂接。
雲散風流不自恃,金樽共醉信有期。
黃鶴樓頭望海隅,今日山河非昔時。
遼東半島血染紅,烽火青青焚白骨。
君今向何方,東見陳孺子。
問我東山高臥時,蒼生憂亂應思起。
橋邊石,感人深。送君去,為君吟。
東行若過彭澤口,為問陶令是底心。
夏壽田被周媽招去吃夜飯了。王闓運看著擺在書桌上的詩,陷入了沉思。王闓運思維敏捷,別人殫精竭思得來的收穫,對他來說可以不要費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