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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哉!”覺幻點點頭說,“我看居士的氣概,也是個做大事的人,願佛祖保佑你日後能成就一番事業。”
楊度忙致謝。
覺幻又說:“佛祖原本是王子出的家,可見佛門自來與王霸事業有天然的聯絡。佛家與皇家,看似有天地之遙,其實不過一步之隔。居士年輕,趁著懵懂之年去放膽幹一場吧。王霸之業做得疲倦了,再坐到佛殿蒲墊上將息將息,或許能於人世看得更清楚些。”
楊度困惑地望著覺幻,似不可解。覺幻笑著說:“老衲說話一向荒唐,居士大可不必在意。齋堂早已備好了早餐,我陪你們吃飯去。”
吃完飯後,智定帶他們到大殿西側的雲水堂休息。這裡有十餘間乾淨的單間客房,專為接待臨時掛單的遊方僧人以及寺院之間佛事往來的人員,間或有些僧眾的俗家親戚來寺探望,也安排在這裡住幾天。
昨天太辛苦了,楊度倒下後便呼呼入睡,醒來時已是未正時分了。他走到隔壁去看寄禪,只見房門虛掩著,人已不知去向。他走出雲水堂,慢悠悠地在密印寺內轉著看著。寺院裡有天王殿、大雄寶殿,都建得高大壯闊。還有一座萬佛殿,四面牆壁上都是燒鑄的小佛像,且個個鍍金繪彩,光鮮耀眼。楊度粗略數了下,小佛像約有一萬兩三千個,叫它萬佛殿,還真的名副其實。另有一座宣講佛法皈戒集會的法堂。法堂很大,可容納二三百聽眾。圍繞著這幾座主建築的是職事堂、香積廚、齋堂、茶堂和僧舍。楊度心裡感嘆起來,這樣一座規模齊全的大寺院,真可謂一座僧城,據說最多時人數達一千五百餘人,如此龐大的僧眾隊伍處在閉塞的大山叢中,能夠生活得井然有序,也真是奇蹟!
晚上,寄禪告訴楊度,三天後密印寺將舉行盛大的佛事活動,覺幻長老將當眾把象徵著禪宗權力地位的衣缽傳給他。寄禪說他一再推辭都不能獲免,只得勉為其難接受了。
楊度問:“這衣缽是不是當年達摩祖師從天竺國帶來的原物?”
“覺幻長老說是的。”寄禪笑著說,“其實哪裡會是原物。一千多年了,缽子或許還可以儲存得下來,袈裟不早就爛了?何況禪宗後來分成那麼多宗派,每宗每派都說自己得的是祖師爺的真傳衣缽,那祖師爺豈不有六七套衣缽?覺幻說是原物,也就姑妄信之罷!”
寄禪竟然如此通達爽直,令楊度吃驚,也使他對和尚更添了一分信任。
密印寺的僧眾像過浴佛節似的整整忙碌了兩天,將殿堂、庭院、僧舍打掃得乾乾淨淨,又買來許多油、鹽、豆腐、幹筍,還有兩擔山區人極稀罕的海帶。僧眾個個容光煥發,喜氣洋洋,私下裡都在悄悄打聽著誰是新上任的住持,彷彿俗世間注視著新登基的皇上似的。
這天三更時分,密印寺山門邊的大銅鐘就被敲響了。楊度和所有的僧人一樣,懷著喜悅的心情起床。瞬時間,所有房間和廊廡全都點上了燈燭,跳躍著紅色的火苗,給寺院增添了濃厚的喜慶氣氛。接著,齋堂的小鐘敲響了,僧眾都湧向齋堂吃早飯。今天的早餐很豐盛。每人三個油煎糯米粑,外加一大碗放著紅棗的細米粥,四碟小菜:豆角、剁辣椒、香乾、腐乳。吃完飯後,維那智定將全體僧人排成一行,然後帶領他們魚貫進入法堂。法堂西牆邊安置了八把坐椅,楊度和另外七個對寺院有貢獻的善男信女被特邀入座旁觀。楊度坐下後四處看了一眼,眼前的法堂與三天前所見的大不相同。
燈燭明亮,香火繚繞,平日供坐聽講法的十條長凳搬走了,一個鐵香爐被抬了進來。香爐里正焙燒著大塊大塊的檀香木,散發出撲鼻的異香。抬頭看,法臺後懸掛出五幅大畫像。正中一幅畫的是釋迦牟尼在說法傳道,他的左邊是正踏在一根蘆葦上渡江的達摩祖師,右邊是一位僧人拿著杵在石臼裡舂米,這僧人便是六祖慧能。達摩的左邊是溈仰宗的開山祖靈祐,慧能的右邊是靈祐的弟子慧寂。
五幅畫像,托出了密印寺所崇拜的五位始祖,勾出了佛教從天竺到中土到溈仰宗的演變過程。法臺上並排擺著兩把鋪著靠墊坐墊的大椅子,兩把椅子之間有一張小几案。近三百名僧人在高低起伏的梵音中有條不紊地走進了莊嚴隆重的法堂。他們一律穿著醬黑色海青,戴著淺黃色缽形僧帽,腳上都是白布襪、方頭布鞋,頸掛念珠,雙手合十,神情肅穆。僧人們排著十支橫隊,一齊面向法臺站著。待普通僧眾站好後,從法堂兩側同時走進兩隊人,一隊六人,都披著大紅金線百衲袈裟,頭戴金黃船形帽,脖子上的念珠串既大又長,顆顆珠子在燭光照耀下閃閃發亮,顯得頗為名貴。他們站在僧眾和法臺的中間,西面一隊,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