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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噢,對,對。”楊度含含糊糊地回答。
夜裡,楊度在密印寺雲水堂裡,又想起了大空唸的《 耕田歌 》。他知道哥老會中有不少人參加了以驅逐滿人為宗旨的會黨。“非其種者,除而去之”,難道說,大空是在做推翻朝廷的事?但他又為什麼要隱居在密印寺裡呢?
在通常有功名的讀書人的眼裡,大空這種不安分的野和尚宜遠遠避開才是,但楊度卻天性喜結交,三教九流,三姑六婆,他都樂意與之往來。這大空敢於與朝廷作對,定然非比一般,他對此人更有興趣。他隔兩三天便到楓樹坳去,與大空談天說地,喝酒吃肉,晚上則與智凡下棋,記錄譜系之外的翻閱佛典之事,早已拋在腦後了。
六 倭國古刀與松花念珠
日子過得很快,覺幻長老的溈仰宗譜系研究講完了,楊度也記錄整理好了,他向寄禪和覺幻告辭。兩位大法師一再挽留他多住兩天,第三天再派一個年輕的和尚護送他回衡州,護送者順便去一趟大羅漢寺,取回寄禪存於該寺的幾件舊物。楊度同意了。
下午,他又去楓樹坳,打算把回東洲的事告訴大空。他興沖沖來到蘿蔔菜地,卻不見人影。又推開房門,也不見。人到哪裡去了呢?楊度轉到屋後。屋後是一片叢林,叢林後便是大溈山主峰。正在無目的地四處張望時,只聽到山腳邊傳來一聲喊,極像大空的聲音:“兄弟,那傢伙竄到刺茅草裡去了!”隨即又傳來一聲粗叫:“追,今天一定要宰了他!”
楊度一聽,心裡驚道:大空在跟誰搏鬥?仗著自己也有點拳腳功夫,楊度衝了過去,一心要助大空一臂之力。
他來到刺茅叢中,突然聽見裡面傳來豬的喘叫聲。定睛一看,果然草叢中有一隻一人多長的大野豬,正瞪著兩隻惡狠狠的眼睛,欲作一番拼死惡鬥。
“你是誰?不要命了,還不趕快滾開!”楊度冷不防被人從身後將肩膀抓住,就勢一甩,丟擲了兩三丈遠。他在地上打個跟斗,一縱身躍了起來。原來,眼前矗立一個五大三粗、滿臉絡腮鬍子的黑大漢。楊度雖被甩,卻佩服黑漢子的手勁大,又知道他是為自己好,因為野豬發起兇來,其威力並不弱於老虎。這時大空過來了,忙對黑大漢子說:“兄弟,這就是我對你說過的楊公子楊晳子。”又對楊度說:“這是我的俗家兄弟馬大哥馬福益。”
楊度正要對馬福益行禮,馬福益卻不睬他,眼睛直盯著草叢中的野豬。大空對楊度說:“你趕快到我雜房裡去,把柴刀和鋤頭拿來。”
對付這樣一隻被圍困的野豬,赤手空拳是沒有辦法的。楊度飛跑進屋,趕緊把柴刀和鋤頭拿來了。馬福益拿起鋤頭,猶如將軍舞起長兵器,對著碩大的豬頭一鋤頭打下去。只聽見那畜生慘號一聲,掉轉頭便向馬福益撲來。馬福益不曾防備這畜生如此乖巧,正要舞起鋤頭擋住時,野豬一個前爪將他的右手臂死死地抓住,再用力一拖,像鐵鉤鉤肉似的,馬福益的右手臂被抓去了兩塊肉,鮮血淋漓,疼痛鑽心。他沒有放下鋤頭,依舊打去,但力量顯然不夠大,打在野豬的背上,未傷要害。那野豬再次發起攻擊,直向馬福益的頭部撲來。這時,大空揮起柴刀,從背後一刀砍去,正中野豬後頸,血流如注,野豬痛得立即回頭。馬福益乘此機會,憋著一肚子怒火,奮力用鋤頭對準野豬一擊。野豬被擊暈了,四蹄亂蹦。楊度兩手搬起一塊大石頭向野豬扔去,恰好打中它的頭。那畜生大聲吼叫,跌倒在地。馬福益、大空一齊上前,揮起鋤頭柴刀一頓亂打,終於將這隻野豬打得七孔流血。最後連蹄子也不能動彈了。楊度抓起野豬尾巴往山下拖,哪裡拖得動!大空笑著說:“這傢伙起碼有三百斤,且讓它躺在這裡,反正沒人來,我們先進屋歇歇氣,馬大哥也得包紮包紮。”
三人離開刺茅叢進了屋,馬福益拿起一塊手巾擦了擦臉和手。大空從屋邊採回幾棵不知名的野草,用柴刀把搗碎,從包袱裡找出一條舊布來,替馬大哥包紮好。又拿出酒葫蘆來,三人坐在青石板上喝酒壓驚。
楊度懷著敬意說:“馬大哥你好本事,今天就像個打虎的英雄一樣。”
馬大哥嘿嘿地笑了兩下,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齒來,與粗黑的面板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大空介紹:“馬大哥是醴陵人。”
楊度問:“你是特為從醴陵來看大空法師的?”
“不是,我在山坳那邊的石灰窯裡燒石灰。”馬福益說話平靜溫和,與先前粗暴的怒吼判若兩人。“聽大空說起過你,總想來拜訪,窯裡忙,抽不出空,剛才失禮,還請楊公子多多包涵。”
楊度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