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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珠上人帶給他的不快,已經在不知不覺間飄散乾淨了。
這時寶珠用托盤端出三杯茶來。楊氏兄弟帶著好奇心仔細地看了一眼:臉龐清清秀秀的,四肢也無任何殘缺。她居然肯跟著一個比她大四十歲無錢無勢的老頭子,這也真是齊木匠前世修來的福氣。
“寶珠。”齊白石鄭重吩咐小妾,“這兩位先生是我的同鄉老友,又都是王湘綺先生門人,我今天要留他們在這裡吃飯,你到廚房裡去準備一下。”
“不要麻煩了。”楊鈞知道齊白石向來節儉吝音,看這架勢,在北京也還沒有鬧出個氣候來,即使他十分真心真意地請客,這餐飯也吃不出個味道來。“白石兄,今天我們兄弟請客,先在這裡喝茶談天,到時我們到衚衕口上那家飯館去吃頓便飯。”
“也好,也好。”齊白石馬上答應,“那家飯館是個山東人開的,聽街坊說人還地道。”
楊度說:“不是重子昨天來到北京告訴我,我還不知道白石兄已在北京住三四年了。”
齊白石說:“我剛來北京那一年,正碰上你到天津避難去了,後來也不知你什麼時候回的北京,又不知你住在哪裡。北京這麼大,又不像在湘潭城裡,一出門就碰得到。你今天若不來找我,只怕是還住十年我們也見不到面。”
“說的也是。”楊度點點頭,“我記得白石兄是從不出遠門的,這次怎麼捨得來北京住這麼久?”
楊鈞笑著插話:“這十年裡,白石師兄是大不同從前了,走了天南海北許多地方。湘綺師稱他是足跡半天下的人了。”
“真的?”楊度十分驚訝,心裡想:這十來年世道變化的確是大,連這個刻板的木匠畫師也改變過去的老一套了。他饒有興味地問,“都到過哪些地方?”
“我這十年裡,有五出五歸。”齊白石伸出滿是老繭的粗大巴掌來,很有力氣地左右翻轉了一下。“那一年,寄禪法師對我說,古人講讀萬卷書行萬里路,是擴大胸襟的最好途徑,他幾十年來堅持實行,收益很大。寄禪說他做起詩來如有神助,就靠的讀書行路。又說我光讀書不行,還要行路,以後畫起畫來也就有神助了。我仔細體會,這話說得在理。恰好郭人漳帶兵駐紮西安,來信叫我到西安去住幾個月。”
那一年冒失鬼萬福華在上海借了張繼的手槍刺殺王之春,結果王之春沒有打中,他自己反被抓起坐了牢,還連累了黃興。正是靠的郭人漳的軍官身份,才使得黃興無事釋放。楊度那時恰好在上海候去日本的船票,因此知道郭人漳。楊度心想:齊木匠與大軍官郭人漳也有交道,看來這些年是出大名了。
“關中號稱天險,山川雄奇,西安又是著名的古都,的確該去看看。於是我告別父母妻兒,作第一次遠遊。足足走了兩個半月才到西安,一路上我看到了許多好風景,也畫了許多畫。其中最好的有兩幅,一幅是洞庭看日圖,一幅是漢陵西風圖。等會子我拿給你們看。”
齊白石說得興起,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茶,放下杯子繼續說:“在西安,我看了不少古蹟,大雁塔呀,曲江呀,茂陵呀,碑林呀,這些地方我都去看了看。郭人漳要我去拜見陝西泉臺樊樊山。樊樊山是大官,又是大名士,我怕去見他。郭人漳說,不要緊,樊桌臺最重才,況且你現在也是名士了,去見他,他會高興的。我想,去見見也要得。我沒有什麼禮物送給他,就刻了五方印章帶著。誰知第一次去臬臺衙門,門房瞪著眼睛盤問了半天,最後說臬臺大人巡查去了,不在衙門裡。我白跑了一趟,心裡有點不舒服。回來告訴郭人漳。郭說,你一定沒有送門包,門房不給你通報。原來見臬臺還要送門包,我的確不曉得。我問要送多少銀子,心裡想若是要送許多銀子的話,我就不去見了。郭笑著說,不要送銀子,下次帶我的片子去,門房就會給你通報。隔幾天,我帶著郭人漳的名片去,果然門房通報了。樊臬臺很客氣地接見了我,與我談了許多畫畫做詩上的事,還問起湘綺師。我把印章送給他,他拿出五十兩銀子給我。我嚇了一大跳,說不要不要。樊臬臺說,你靠賣畫刻印為生,怎麼能不收銀子呢?我說,即使收,也不要這麼多呀!樊臬臺說,一半是作為買你的印章,一半是送你的。我礙不過他的大面子收下了。他又說,你在西安賣畫刻印,別人不知道你的名聲,可能來買的不多。我來為你寫一張潤格,自然就會有人來買了。樊臬臺拿張紙出來,提筆寫著:湘人齊白石來西京賣印畫,樊樊山為之訂潤格。畫,尺紙銀一兩,印每字錢五百文。我心裡又嚇了一跳:這麼高的潤格,會有人來嗎?心裡這樣想,嘴裡沒有說。第二天我將這張潤格貼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