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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哪裡寫得出這好的詩。”劉揆一搖搖頭說,“詩人是誰,你絕對想不到。”
“誰?”劉成禺興趣更濃了,“告訴我,我要拜識拜識他,把我的《洪憲紀事詩》給他看看,請他給我斧正斧正。”
劉揆一哈哈大笑起來:“你的洪憲詩千萬不要給此人看,他看了會恨死你的。”
劉成禺瞪大眼睛,心中驚訝。
“告訴你吧,這詩就是楊皙子寫的。”
“怎麼,是他?”劉成禺大為不解。“是從前寫的,還是現在寫的。”
“就是上個月寫的。”劉揆一說,“月初,我見到華昌煉銻公司的董事長梁煥奎。他也好詩,曾跟王壬秋先生學過詩,他與楊皙子關係極深,特地告訴我,上月楊皙子有封信給他,信裡有這樣一首詩。他說若不是楊皙子的親筆,簡直不敢相信是他寫的。我說我相信,二十多年的人生抱負,難道三四年的參禪就可以參掉嗎?”
“好哇!”劉成禺十分高興起來。“尚擬一揮籌運筆,書生抱負本無垠。就憑這兩句詩,我相信他會跳出佛門,再度運籌的。”
就這樣,二劉來到了北京,尋到槐安胡同。
趁著楊鈞傳信的時候,二人將四合院細細地考查了一番。
院子裡顯得冷清,一切陳設簡單樸素,好幾個房間都上了鎖,引人注目的有兩間房,一是畫室,一是禪堂。畫室裡亂七八糟地擺著紙筆顏料,牆壁上雜亂地釘著幾幅未完成的山水畫,有畫得好的,也有畫得不太好的。禪堂卻是另一番景象:清潔、整齊、莊嚴、靜穆。正面牆壁上懸掛著一紙橫幅,上面有十二行字:儒家禁怒,釋氏戒嗔,學聖學佛,以此為門。我慢若除,無可慎怒,滿街聖賢,人人佛祖。儒日中和,釋曰歡喜,有喜無嗔,進於道矣。橫幅的一邊掛著一串長長的有著暗色亮光的念珠。橫幅的下邊地上擺著一個又大又厚的圓形蒲墊。禪堂裡有兩個書架,架上擺的全是佛家典籍。
看到這個禪堂,劉成禺在心裡嘀咕:這完全是一副超脫世外的模樣,與“胸中兵甲連霄鬥,眼底干戈接塞塵”怎麼也接不上來,這一趟是不是白來了呢?
正這樣想著,楊度跨進家門,一眼看見劉揆一,格外高興;並訓斥弟弟,大名鼎鼎的霖生先生都不認識,太不應該了。說得楊鈞不好意思起來。劉揆一說明他先離開了東洲,重子是後進的書院,怪不得不認識。又指著劉成禺說:“這是禺生兄,武昌人,同盟會老同志,人品文章都很好。”
楊度忙說:“不用介紹了,在東京時我們就見過面。”
劉成禺說:“是的,有次開留日學生幹事會,我也參加了。會開到一半,我有事先走了。皙子先生好記性。”
大家在客廳坐下閒談。劉揆一談了自己這幾年閉門讀書的情況。劉成禺把南方這些年的政局簡略敘了敘。楊度專心致志地聽,間或也問問汪精衛、胡漢民、王寵惠等人的近況。劉成禺見他對時事如此關注,對革命黨中的故人仍有感情,對此行增加了幾分信心。
劉成禺有意把孫中山的北伐主張及陳炯明的地方割據主義說得詳細些。當講到陳的部屬炮轟總統府、孫中山避難永豐艦時,劉揆一注意觀察到楊度臉色凝重,雙眉緊皺。他接過劉成禺的話頭說:“孫先生已命令進入江西的粵軍回廣州,陳炯明暗中聯絡吳佩孚打算截擊回穗粵軍。孫先生命禺生兄北上,設法制止吳佩孚的行動。我們想起皙子先生廣交天下,一定可以在直系內部幫幫孫先生的忙,所以登門造訪。”
劉成禺頗為緊張地望著楊度,不知這位已立地成佛的虎陀禪師的態度如何。
楊度淡淡地一笑說:“這是救中山先生的事,我一定盡力而為。”
二劉聽了都大為欣慰。
劉揆一說:“皙子,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說句實在話,知道你已潛心佛門,我們還真擔心你會拒絕哩!”
楊度說:“我的確是全心思在鑽研佛典,不過問俗事,但此事關係到中山先生事業的成敗,我不能袖手旁觀。我與中山先生有約在先,我要踐約。”
二劉均感意外。
劉成禺說:“請問皙子先生,你與孫先生有什麼約?”
楊度異常鄭重地說:“十七年前,我與中山先生在東京永樂園就中國的前途問題辯論了三天三夜。我雖不能接受中山先生的觀點,但我仰慕中山先生的人格。臨別時與中山先生約:我主君憲,若我事成,願先生助我;先生主共和,若先生事成,我當盡棄其主張以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