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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嘗試說點什麼。他顯然感覺到了。
“我沒事的,其實可搞了,香港報紙還有報道這個事情,我家裡保留著當天的報紙,是頭版頭條,你相信嗎?”他轉過頭來,還是微笑著的臉,但臉上早已經全是淚水。
車依然在開,那座橋漫長得似乎沒有盡頭。橋上一點一點的燈影,快速滑過,一明一滅,掩映著車裡晃動著的疲倦人群。
大部分人都睏倦到睡著了——他們都是一早七點準時在家門口等著這車到市區,他們出發前各自化妝、精心穿著,等著到這城市的各個角落,扮演起維修工、洗碗工、電器行銷售、美髮店小弟……時間一到,又倉皇地一路小跑趕這趟車,搭一兩個小時回所謂的家,準備第二天的演出。
他們都是這城市的組成部分。而這城市,曾經是我們在小鎮以為的,最美的天堂。他們是我們曾經認為的,活在天堂裡的人。
阿小轉過頭去,拉開車窗,讓風一陣一陣地灌進來。我突然想起遠在老家,已經又敢重新開摩托車的那個阿小。
這個時候,他應該已經在海邊布好了明天的網線,騎著摩托車沿著堤岸往回趕。家裡有房子、妻子和兒子。聽說他也養了只黑狗,那黑狗會在他還沒到巷口的時候,就歡快地跑出來迎接。
天才文展
大約十一歲的時候,我得過一場病。
說起來並不嚴重,就是不愛說話,不愛吃飯,不愛和任何人對視。對於這樣的病,小鎮的醫生是不屑的。不屑,也可能來自不懂。在當時,每個人身上財富還沒有足夠的數量,對人的耐心因此也沒有足夠的重量,這樣“多餘”的症狀,只會被當作一個人的胡思亂想。
“把他晾一段時間,自己就會好了。”醫生是這麼說的。
那個醫生治療過我養的一隻貓和阿太養過的一頭牛。用的是同一種針劑,只不過貓打了一劑,牛多加了一劑。我的貓當晚就死了,阿太養的牛掙扎了一個月。在即將死的時候,阿太趕緊叫屠夫來宰了。“死掉的牛,肉是不能吃的。”這是阿太的理由。纏過腳的阿太在宰完牛,忙著挎著籃子到處給親人分牛肉時,還特意去了趟那醫生的家。阿太還沒開口,醫生就先說了:“你得感謝我,要不是我,你那牛連一個月都扛不住。”
所以母親聽完醫生對我的診斷,第一件事就是著急跑去找父親:“看來不是小問題,土醫生找不到辦法,我們得找。”
父親是個因為不太願意動太多腦筋而顯得很陽剛的男人。整天混朋友的他,開出的藥方是:“不就缺玩伴嗎?找啊。”
第二天,文展被母親領到家裡找我玩了。
這是我們第一次見面。
文展這個人選說不上是母親多精心的安排。
當時每個成年人似乎都練就了吃飯的一個好本事,手託著一個大碗裝著米飯,手腕的剩餘部分夾著一個小碟子,裡面裝滿這一頓可以下飯的兩塊榨菜、一塊肉諸如此類,然後女人就全世界話家常去,男人就到處找牆角蹲著海吹鬍侃。
那個週六,母親只是託著自己的午飯走了趟周邊的鄰居家,然後領回了文展。文展家住在後面,他大我一歲,而且“讀書不錯”——母親介紹的時候強調了一下。
我不記得當時他什麼表情,我只記得自己“哦”了一聲,用手背蓋住眼睛,繼續睡覺。當時的我吃完飯就睡覺,睡醒後就發呆,然後再吃飯,再睡覺。
我的冷漠沒能讓文展放棄。我記得他當時似乎很用心地觀察了一下我,審視了我房間裡擺放的東西,然後很淡定地坐在了我的床尾。他當時的行為舉止有種崇高的儀式感,我估計他當時就已經覺得自己是個有天命的人,而我或許是他想啟迪或者拯救的第一個人。
他推了推我:“起來,聊聊天。”
“不聊。”我回。
“還是得聊聊,你是想一輩子這麼過去。”
不知道別人的經歷如何,據我觀察,人到十二三歲就會特別喜歡使用“人生”、“夢想”這類詞。這樣的詞句在當時的我念起來,會不自覺悸動。所以我內心波動了一下:“沒什麼可聊的,你別來吵我,我只是覺得一切很無聊而已。”
“正因為你覺得無聊我才要和你聊天,我要告訴你,我們是有機會過想象的生活的,我們可以掙脫這裡的一切。”
這句話倒是讓我坐起來了。我承認他猜出我當時內心在困惑的東西是什麼,可能因為他也曾那麼困惑過。那年我十二歲,小鎮還鋪不起水泥路,到處是土路或者石板路,小鎮的每條小巷都串過,每個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