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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回到學校,看到宣傳欄上貼著的海報被人打了個大大的×,上面還留著一句話:“官養的樂隊有勁嗎?”
王子怡沒理解到的是,學校裡的這種樂隊,販賣的從來不是音樂,是所謂“自由的感覺”。或許厚朴也沒理解到。
我能做的事情就是履行此前搬家時對厚朴的承諾。演唱會後的第二天,我兼職的這份報紙刊登了厚朴和“世界”樂隊半版的報道。但採訪不是由我來做的,我求著報社的一位老記者操刀,因為我知道我會忍不住問一些讓厚朴不舒服的問題。
報紙裡,記者問:你為什麼把這個樂隊取名為世界?厚朴回答:因為世界比任何想象都要寬廣和複雜,世界是沒有限制和規矩的。
報紙出來,作為登上報紙的人厚朴的受歡迎程度似乎又有所上漲。而王子怡也像打了場大勝仗一樣,炫耀般和厚朴在各種公開場合纏纏綿綿。
這當中我零零散散地聽說,其實厚朴和王子怡並沒有那麼順利。王子怡的父親似乎把王子怡的一切過激行為視為厚朴的“帶壞”,併到學校投訴。而這所保守的師範大學,一來不願意提倡這種“激烈的戀愛行為”,二來或許不願意得罪“領導”,對厚朴提出了一些處罰,比如停止助學金補助,不讓厚朴入黨等等。
與此同時,王子怡對厚朴也開始百般挑剔起來。我常聽到王子怡用這樣的一個句式對厚朴說話:“你本來不應該是——”。比如,你本來不應該是完全不在乎學校領導的嗎,在這難受什麼?你本來不應該是很大氣瀟灑的嗎,少了助學金會死啊?
當時的我也完全顧不上這些了。按照我的規劃,大四開始我就要去實習了,大四雖然有整整一年,但據我所知,一般而言,在一個地方必須實習至少三四個月,才會有單位下決心留你,而一年就只有三次“四個月”,也就是說我只有三次機會。何況,為了支撐這一年的實習,我必須攢夠經費。
為了讓大四能有寬裕的時間,我甚至提前到大三下學期就開始撰寫畢業論文。剩下的時間,偶爾和靜宜止乎禮地吃吃飯,散散步。
大三下學期,德國某鋼琴大師來這個小城市開演奏會,這一下子成了城中名流的盛事。我被靜宜正式邀請了,她還問我什麼時候有空逛街。我問她,逛街幹什麼?她紅著臉說:“想拉你去買衣服。我們家族主要的長輩都會出席的。”
我當然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和靜宜的關係到底要如何發展,我確實在很理性地考慮。讓我經常愧疚的是,我不是把她單獨作為一個原因來考慮,而是把她納入我整個人生的計劃來考量,思考到底我是不是要選擇這樣的人生。
最終我很順從地和她去逛街了,讓她幫我挑了她覺得適合的衣服。但買衣服的錢我堅持自己付。當時我認真地想,這是我必須堅守的底線。
我至今依然記得,看演出的那個晚上,靜宜真的很美,或者說很美好。穿著白色的小禮服,黑色素雅的高跟鞋,頭上俏皮地彆著一朵小花,落落大方地在劇院門口迎接我。她得體地和我保持著又近又不過分親暱的距離,把我一一介紹給她家族裡的長輩:省建設廳副廳長、省藝術學校校長、北京某部委領導……這些長輩也確實非常好,對我輕聲細語地關懷,恰如其分地鼓勵。這顯然是個已經養出氣質的家族。
演出結束後,靜宜陪我走出劇院,她抿著嘴微微笑著說:“家裡人都很喜歡你。我叔叔說,你大四就到省建設廳實習吧,其他他們會安排。”說完自己臉紅了。
我還是料想不到自己也會這麼不自在,倉促地回覆:“這個還不著急,再考慮吧。”匆匆地告別。
從劇院回學校,需要到十字路口的車站去搭公交。我一路心事重重、晃悠悠地走,突然看到前面一個人,穿著正式的禮服、皮鞋,邊走邊像個小男孩般粗魯地抹著眼淚。是厚朴。
我快步走上前:“厚朴怎麼了?”
厚朴轉身看到我,竟然小孩子一般哇一聲哭了。原來厚朴也被拉來看演出見長輩,此前,王子怡還特意交代,父親對他印象不好教他如何表現,但是當厚朴一身筆挺出現在劇院門口的時候,王子怡卻突然傻傻地看了他很久,又看了看周圍一樣筆挺的人,大聲地問:“為什麼你穿這種衣服,顯得這麼可笑?我為什麼會喜歡你這種人?還為你這麼搞笑的人和父親鬧得這麼不愉快?”王子怡讓厚朴離開劇院。厚朴知道,這是分手。
那個晚上,我沒安慰厚朴。在我看來,這是必然,王子怡已經完全知道,在厚朴身上她完成不了反叛,厚朴不是那個真正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