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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要提高聲調說:“要是以後我能娶這樣的老婆就好了。”
但通常,我都是在廁所碰到他。他不耐煩地拉起拉鍊,說,你這小毛孩懂什麼,再亂說就揍你。我點點頭,不能告訴他,根據大會要求,我堅持一定要見一次說一次。
這樣的日子過得戰戰兢兢,卻也熱鬧非常。慢慢地,我發覺醫生開給父親的刺激性藥越來越少,然後要求我們,每天陪著父親做復健。我隱隱約約感覺到,進貴賓室的日子近了。
那個晚上,護士長來叫我和母親了。從護士室的櫃檯進去,總算開啟了那扇貴賓室的門:幾張大大的辦公桌,配著靠背椅。唯一的亮點只有,一張軟軟的沙發。
沙發是用來給家屬坐的。讓他們感到安全和放鬆。
我來不及失望,主治醫師已經坐在沙發的另一角,看我們來了,滿臉堆笑地迎接。他握手的時候特意用了用力,這讓我不禁猜測,這笑容,這握手,還有這沙發,都是精心研究的專業技術。
其他醫生各自散落在周圍,那戀愛中的年輕醫生也在。他果然參與了父親的手術。
主治醫師講了一堆術語,母親和我一個字都聽不懂。
“醫生,您能告訴我,手術成功率有多少?”母親直接打斷。
“百分之六十。我和你們解釋下可能的風險,病人的手術,是把整個心臟拿出來,先用心臟起搏器維持,如果中間血壓過低了,就可能不治;然後要切開那瓣膜,換上人工的瓣膜,如果這中間有小氣泡跑進去了,那也可能不治……”
母親有點頭暈,想阻止醫生說下去。
但他堅持一句話、一句話說著。“抱歉,這是職責。”他說。
過了大概有整個世紀那麼久,醫生問:“那麼是否同意手術了?如果手術,60%的成功率;如果不手術,估計病人活不過這個冬天。”
母親愣住了,轉過頭看著我:“你來決定吧,你是一家之主。”
“我能想想嗎?”
“可以,但儘快,按照檢測,病人的手術再不做,估計就沒身體條件做了。如果可以,手術後天早上進行。”
我出了貴賓室,一個人再次爬上醫院的屋頂。屋頂四周用一人高的鐵絲網圈住,估計是擔心輕生的人。
意外地,卻有另外一個和我差不多同齡的人。我認出來了,他是在我前面進貴賓室的人,看來,他也被要求成為一家之主。
按照預設的規矩,此刻應該彼此沉默的,但他卻開了口:“明天是聖誕節,你知道嗎?”
“是吧。”我這才意識到。
“我父親一直想回家過春節,他說他很想看,過年老家的煙花,你說聖誕節能放煙花嗎?”
“不能吧。”
他沒再說話,兩個人各自繼續看著,夜幕下,路燈邊,熙熙攘攘的人群。
我還是簽了同意書。母親甚至不願意陪我再進到貴賓室。她害怕到身體發抖。
簽完字,那戀愛中的醫生負責來教授我一些準備:明天晚上,你記得挑起你父親各種願望,讓他想活下來,越多願望越好。“一個人求生的慾望越強,活下來的機會就越大,更多是靠你們。”
傍晚依然我負責打飯。母親交代要買父親最喜歡的滷鴨,雖然他不能吃,但讓他看著都好。但我突然想,不能買給他,而是買了他最不喜歡吃的魚片和蔬菜。
父親顯然生氣了,一個晚上都在和我嘮叨。
我哄著他,“後天買給你吃,一整隻鴨好不?”
父親不知道手術的成功率,但他內心有隱隱的不安。他顯然有意識地要交代遺言:“你以後要多照顧你母親知道嗎?”
“我照顧不來,你看我還那麼小。”
他著急了。
又頓了口氣:“怎麼不見你二伯?我給你二伯打個電話,我交代他一些事情。”
“二伯忙自己的事情去了,沒空和你說話,等你出來再說。”
他瞪著我:“你知道氣病人是不對的。”
“我沒氣你啊,我只是說實話,二伯說後天會過來陪你一整天。”
“你這調皮鬼。”他不說話了。
我不知道自己的這場賭博是否對,如果不對,如果父親就這樣離開我,今天晚上這樣的對話會讓我自責一輩子。
走廊上有孩子在鬧著,說今天是聖誕節,吵著要禮物。但沒有多少反應,就像一塊石頭投進深深的水潭,一下子不見了蹤影。他不知道,這裡有另外的四季、另外的節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