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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漠然無情的觀看他的醜態,高高在上。
那血肉模糊的身體終於不再動彈。他俯在血泊裡,漆黑的頭髮荇藻一樣鋪展,破碎的衣衫凌亂的掛在肩頭,露出蒼白的面板來。
他微微覺得疑惑,凌空將他提起。用尖尖的指甲撥開了她的頭髮——那是一個女人。女人已經殘破不堪,鮮血自她身體每一寸面板下流出。就像被揉碎的傀儡,她已喪失了全部的生機,纖細的脖頸耷在一旁,漆黑的瞳孔散漫無光……
他所看到的,是米夏的面容。
梅伊從噩夢中驚醒過來。
夢中從米夏身體裡傳遞到他指尖的脈搏還在空洞的迴響,他感到不可遏止的恐慌。四面尋找米夏的身形。
然而只是抬頭他便望見米夏熟睡的面龐。她輕輕的將他圈在懷裡,一如既往的安然無夢,便熟睡中臉上也帶著她特有的溫柔。
梅伊抬手想摸一摸她的臉頰,可睡夢中的血腥味彷彿浸透了他的面板,他感到指尖粘膩且沉重。這情緒令他痛苦,彷彿自內一刀一刀的將他凌遲——他知道人類總是被各種苦難和悲傷困擾,可原來魔鬼也是一樣的嗎?
不……不是的,魔鬼是坦率的享樂派,忠實的滿足自己的欲_望。他們天性便自私貪婪,只要能令自己快樂,便從不為他人的受難而猶豫。魔鬼是不會有這種仿若自虐的懊悔和悲痛的。
所以……是這痛苦令他得以為人嗎?這便也是他留在米夏身旁,該付的代價吧……
30chapter 30
翡冷翠;聖母大教堂,主教間。
厚重的木門關閉了,這高曠的屋子驟然黑沉下來;就只有鐵藝燈架上三盞白蠟燭照著黎塞留沉穩的面孔。書卷雜亂的鋪開在紅豆杉的書桌上;他用寬大繡金的衣袖掃開;便在書桌前坐下。將信裁開。
這信來自梵蒂岡教廷;由聖殿騎士轉交給他。信封以火漆封緘,加蓋著蛇身龍盾的徽章。蛇身龍是米蘭公爵的象徵;維斯康提家的旁裔族徽大都以此為主體。誰都知道當今教皇出身於米蘭;是米蘭大公的旁系表親。上一代米蘭公爵沒有兒子;為了爭奪他的繼承權,教皇的父親與米蘭大公之間展開了酷烈的鬥爭;最後以慘敗收場。便發誓將不惜代價把兒子推上權力的巔峰。
二十五年前教皇選舉,黑煙兩度升起,當馬塞三世最終當選加冕時,羅馬人普遍相信這寶座是用十車黃金換來的。
儘管如此,教皇依舊是教皇。他掌控著羅馬的教廷和俗世的信仰,最高貴的國王也要在他面前屈膝,以能親吻他手指上的戒指為榮。米蘭公爵想要化解與教皇間的舊怨,便只好先在雪地裡跪三天,才能見他一面。
權力的滋味就是這麼美妙,無怪凡人汲汲以求
也只有黎塞留,才在收到教皇的親筆來信時,首先預感到災厄,而不是榮幸。讀完了信,也只是再一度確認他精準的預感罷了。
他交疊雙手正靜靜的沉思,便聽到黑暗中沉悶的叩擊聲,那聲音來自於書櫥而非正門。他便嘆了口氣,說:“進來吧,朱利安諾。”
那書櫥沉重的轉動起來,露出後面黑洞洞的長隧道。走進來的正是他的教子,年輕的美第奇家。
翡冷翠擁有這個時代最先進的排水系統,人們只知道這造福於民的工程歸功於他們的執政官,卻無人知道地下隧道的初衷是方便貴族的逃亡。這個時代的暴動實在是太多了,每一個貴族都可能為他的臣民驅逐,被送上斷頭臺的也不是沒有。美第奇便發家於一場□,他們比誰都知道後路的重要。修建夏宮時,老美第奇便在地底設計了迷宮一般的隧道。若哪一天他的子孫守不住家業,也至少可以老鼠般逃出生天。
“一個貴族,不該走乞丐和老鼠的路。”黎塞留說。
“也要看這路通向哪裡。”朱利安諾只將油燈遞迴隧道里,令他的僕人拿著等他,便關上了暗門,“您就是太在意道路本身了,才至今仍是一名紫衣主教。”
他與黎塞留經常這麼碰面。
這房間裡三面牆壁都被高大的梨木書架遮擋,書架上擺滿了書,有神聖的經典,也有異族的羊皮卷。因為常年使用,取書的梯子都被磨得光滑——就算在梵蒂岡的教廷,黎塞留也是有名的博學之士。沒有人會不愛護一位博物學家,縱然是教廷禁燬的書籍,教皇也破格准許他翻閱收藏。
朱利安諾就是在這裡讀到了他人生中第一本□。
他只一眼便看到桌上的信封。那蛇身龍的徽章是如此的刺眼。他說:“他來信了?”
黎塞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