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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適當的地方微笑或大笑,但喬看得出來她是裝的。他們全都在假裝。喬和湯馬斯假裝彼此還有父子之情,艾瑪則假裝沒發現他們其實並沒有。
講完了喬六歲時在父親的菜園乾的好事之後——多年來這故事講過太多次了,喬都能預測他父親會在哪裡停頓喘口氣——湯馬斯問艾瑪的家人是從哪裡來的。
「查爾斯屯,」她說,喬發現她聲音裡似乎有一絲反抗意味,覺得很擔心。
「不,我的意思是他們來這裡之前。你顯然是愛爾蘭人。你知道祖先是出身哪裡的嗎?」
侍者過來收走沙拉盤時,艾瑪說,「我外祖父是科瑞人,我祖母那邊是柯克人。」
「我就是出身柯克附近的,」湯馬斯說,口氣異常歡喜。
艾瑪喝了口水,但什麼都沒說,忽然心不在焉起來。喬之前看過她這個樣子——如果她不喜歡某個狀況,就有辦法把自己隔離在外。她的身體還在,像是自己逃走後留在椅子上的軀殼,但讓艾瑪之所以是艾瑪的那種本質,卻不見了。
「那麼令堂孃家姓什麼呢?」
「我不知道。」她說。
「你不知道?」
艾瑪聳聳肩。「她死了。」
「但那是你的家族傳承啊。」
艾瑪又聳聳肩,點了根香菸。湯馬斯表面上沒有反應,但喬知道他嚇壞了。二〇年代所興起那種蔑視傳統的年輕女郎,在無數層面上都令他驚駭——女人抽菸,露出大腿,開低領口,在公共場合喝醉也完全不怕被鄙視。
「你認識我兒子多久了?」湯馬斯微笑問。
「幾個月。」
「你們兩個算是什麼——?」
「爸。」
「喬瑟夫【※喬瑟夫(Joseph)是正式名,喬(Joe)是暱稱。】,你說呢?」
「我不曉得我們算是什麼。」
他其實暗自希望艾瑪會藉著這個機會,講清楚他們到底是什麼關係,但反之,她只是迅速瞥了他一眼,眼色明顯是在問:他們還要繼續坐在這裡多久?然後又回去抽菸了,視線在整個餐廳的用餐區飄來飄去。
主菜上來了,接下來二十分鐘,他們談著牛排的品質和法式貝爾內醬汁,還有克瑞格最近剛鋪的新地毯。
吃甜點時,湯馬斯也點起了香菸。「所以你是做哪一行的,親愛的?」
「我在帕帕迪奇斯傢俱店工作。」
「哪個部門?」
「秘書。」
「我兒子偷了沙發嗎?你們就是這樣認識的?」
「爸,」喬說。
「我只是想知道你們是怎麼認識的。」他父親說。
艾瑪點了根香菸,望著餐廳裡頭。「這地方真時髦。」
「我很清楚我兒子是以什麼謀生的。我只能假設,你會認識他,不是在犯罪行動中,就是在一個充滿黑道角色的地方。」
「爸,」喬說,「我本來希望能好好吃頓晚餐的。」
「剛剛吃得不是很好嗎,顧爾德小姐?」
艾瑪看著他。
「我剛剛的問題讓你不高興嗎?」
艾瑪雙眼看定他,眼神冰冷得足以讓熱騰騰的柏油表層結凍。「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不過我其實也不太在意。」
湯馬斯往後靠坐,喝了口咖啡。「我的意思是,你一個女孩子家跟罪犯廝混,這樣對你的名聲可能不太好。而我們講到的罪犯正好就是我兒子,這個不是重點。重點在於,不管我兒子是不是罪犯,都畢竟是我兒子,我對他有父愛,因此促使我懷疑他去結交一個明知他是罪犯、還要跟他一起廝混的女人,是不是明智。」湯馬斯把咖啡杯放回碟子裡,朝她微笑。「這樣你聽得懂嗎?」
喬站起來。「好了,我們走吧。」
但艾瑪沒動。她一手託著下巴,又看了湯馬斯一會兒,那根香菸就在她耳旁燃燒。「我叔叔提到過固定拿他錢的一個警察,姓考夫林。就是你嗎?」她也回報他一個僵硬的微笑,然後吸了口煙。
「這個叔叔就是叫羅柏特,大家都喊他柏柏的?」
她眨了眨眼睛表示肯定。
「顧爾德小姐,你提到的那位警察叫艾爾摩·康克林。他是查爾斯屯分局的警察,出了名地會跟柏柏開的這類店收賄。我自己很少去查爾斯屯。但身為副總警監,我會很樂意多注意一下你叔叔的店。」
艾瑪朝喬伸出一隻手。「我要去化妝室。」
喬給了她零錢,好讓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