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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邊方桂琴拉著迷迷糊糊的兒子迅速洗漱一番,然後把他往桌邊一推,自己去灶上盛稀飯。
“來,金兒,跟姐坐。”看弟弟還是一副沒睡醒的模樣,紀冰連忙把紀金抱凳子上坐好。把盛好的小搪瓷碗擱他跟前,再把筷子遞他手裡。
“睡醒了沒有?要不要再回去睡個回籠覺,乾脆別去上學了。”
紀金揉了揉眼睛,見父親正盯著自己,口氣不那麼和善,嚇得立刻醒了。瞧瞧父親已經快吃下席了,連忙雙手捧起大碗,大大喝了口。小嘴沿著粗碗呼嚕半圈,發出好大的聲音。
“好好吃飯!學誰這麼難聽,怎麼不學學人白老師!”紀金剛喝了口稀飯腦袋上就挨一巴掌,方桂琴坐在紀明清左面,順手就能夠著兒子。
“行了行了,趕緊吃,吃完上學去!”紀明清筷子往桌上一拍,一家之主的氣勢顯露出來,紀金乖乖地拿筷子在碗裡攪了攪。
只是竹筷對六歲的孩子顯得長,捧起碗來,筷頭在碗裡外頭還是好大一截翹著。
“我吃好了,你們慢慢吃。”
方桂琴問著:“哎,白老師再添點兒吧?”
白行簡道:“不了,我得先往學校打個假條。紀金,你待會兒跟紀謙君他們一起上學好嗎?老師今天有點事不能和你一起。”
紀金狠狠點頭:“嗯!”
“那白老師先忙!順便跟大姑娘問個好,讓她下次來多住兩天!”方桂琴熱情地說著。
“好。那紀三哥、嫂子我先出門了。”
“慢走,有啥事兒就說一聲。”
“白老師慢走。”紀冰也暫時停下了筷子。
“好,你慢慢吃。”白行簡一面應著起身,把碗筷往灶臺上放好,這才出了門去。
紀明清算是住在半山腰上,背後有高高的石崖。石崖下不知道從哪代起拓出了一方塊兒一方塊兒的地,斜斜鋪著,這時節種滿了大隊的紅薯。紀明清家屋門朝右開,屋後是一大片竹林。竹林底下矮了一坎,住著同個曾祖的紀明華一家。竹林竹子繁茂,綠蔥蔥佔了差不多一畝地。竹林一直延伸出好遠,直到左側盡處被人工砌得高出一坎,修了許立國家的房子。徐立國家把竹林切斷了,末尾只剩下零星幾棵,長在再往左兩三米高的石穀子崖上。
石穀子是這裡的方言,是一種不知是因為腐蝕還是水源浸泡形成的土質,外表看起來像石頭,但一點都不硬,隨便一扒拉就嘩嘩地掉土礫,留不住水也存不下肥,只有野草才能在上面蓬勃地長。石穀子地上通常也有一層土,可因為不肥沃邊沿又會不停地垮塌,養不出好的莊稼和樹木。而這片石穀子地卻意外地長了好大一棵皂角樹,大約有三人環抱那麼粗,枝繁葉茂,無數根莖深深扎入崖邊石穀子裡,牢牢固定住了土地,與上頭不遠處長了幾百年的黃桷樹相呼應,把樹蔭遮蔽下的高家護在當中。
很多人感慨過這長在貧瘠土地上的兩株巨樹,驚訝於它們生命的頑強,彷彿有天庇佑。舊時甚至有人說這兩棵樹是龍脈所在,會使家財興旺,但如今都不敢再提。連續幾年的乾旱讓黃桷樹下的池塘不斷乾涸,但古樹的生命卻沒有跟著消耗,繁茂依舊。
池塘那頭還有一家人,也姓紀,算是紀家的旁支。幾十年前不知從哪裡搬來的,因為輩分上比紀明清等歲數相當的小了兩輩,並不顯得親近。如今當家的是紀鵬元,比紀明清還大幾歲,論起來卻得叫聲祖爺爺。
紀家在這個地方是第一大家,一個大隊有六七層的人都姓紀。遇上哪家做壽擺席,若是還能像往些年一樣大張旗鼓地辦事,百桌都坐不下。
白行簡從紀明清家出來,順著石梯往上走。早上的時候輪到紀明清家取水,路邊水渠裡架著的竹竿能聽到叮叮咚咚的流水聲。因為住在半山腰,打不出井水,幾家人只靠崖上石洞裡的一股泉水生活。而引水的工具,則是竹林砍下的毛竹,用鋼釺打通竹節,再一根根連起來。這股泉水養活了數十口人,這個地方便以它來命名,叫做涼水井。
白行簡第一次聽到這名字的時候,還以為真的是一口井,誰讓它叫“水井”呢?後來就覺得好笑,這世界上名不副實的東西何其多,小小的十幾畝地名又算什麼。
幾分鐘上到崖上,白行簡沿著土路和田埂往學校走。學校離涼水井一公里不到,可因為彎彎曲曲實在太多,每次至少得花個二十多分鐘。
白行簡一個人在路上走著,居然遇到一條黑蛇從紅薯地路上飛過。幾年的災荒連耗子都被抓沒了,不知道這條蛇又能活到幾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