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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瘋了,他也快被氣瘋了。
幸好有二弟。二弟做事總是乾脆利落,聽他急切地訴說完所知一切,頷首說道:“我已知情,會妥善處置薛泓,那些下人交給你發落。這件事,你不用生氣怨恨,算是情有可原——是我惹得娘常年不快……你要怪,就怪我吧。”
之後,他繼續尋找蛛絲馬跡,怕留有後患。在審訊那些下人的時候,瞭解到兩人最後一次私會的時間。無意間聽三弟妹與人閒話家常的時候,知曉了二弟、炤寧那晚在後花園逗留至深夜才回房的事。
“二嫂說的,炤寧那孩子,實在是折騰人,大半夜還讓二伯帶她回房找孃親了。”彼時三弟妹笑道,“可不管換了誰是炤寧,怕是比她還要淘氣——爹孃那麼寵愛,可不就要隨心所欲?”
他由此猜出當夜情形,便找機會跟炤寧套話。一日,他領著炤寧在花園玩兒,問她:“寶兒,夜間可曾見過祖母和薛管家在後花園說話?”這是二弟的瑰寶,他也是打心底喜歡的。
小小的炤寧大眼睛忽閃一下,竟是不接他的話,抬手指著湖面,“大伯父從來都不陪我採蓮呢。”
他哈哈地笑起來,繼而誘導:“別打岔。告訴大伯父好不好?我保證,這是我跟寶兒的秘密,不會告訴任何人,我還會給你很多很多你想要的寶貝。”
炤寧卻是不為所動,笑若夏花地張開手臂,“要抱抱。大伯父抱,累了呢。您帶我去劃小船採蓮,好不好啊?”怎麼都不接他的話。
他那時已能確定先前猜測,笑著把侄女抱在懷裡,狠狠地親了一下,“好。你這個小人精,你爹孃不疼你我都不答應。”
炤寧讀書認字之後,他從教導她的名士口中得知,這孩子記憶絕佳,過目不忘,委實罕見。只是二弟不欲讓人知曉愛女出眾之處,他與名士便從不對外宣揚。
後來,炤寧逐漸長大,他常狀似無意地和說起她三四歲時一些小事趣事,她都記得清清楚楚。由此他可以斷定,炤寧知道母親的醜事,但是遵從二弟的意思,絕口不提。
一直不曾提,直到如今。
一提起,竟引得她的祖母起了殺心。
如刀的舊事,不欲殺人,卻引來殺身之禍。
二弟若是泉下有知,該作何感想?若母親知道元兇是他,又該如何?
炤寧心寒的日子想必已成過去,現在輪到他了,他不止心寒,還有恐慌。他不敢斷言自己能走在太夫人後頭,懼怕日後子女會陷入炤寧今時的險境。
炤寧遇險一定可以脫身,至多有驚無險,他的子女卻不一樣,很難全身而退——他自認沒有二弟那樣深沉、長久的父愛,沒給子女培養好應付突襲、暗算的人手;他的兒女也沒有炤寧的聰慧、城府,他真暴病而亡的話,兒女只會變成太夫人的棋子或棄子,不得安穩,甚至不得善終。
不為此,他也不會忍無可忍,與太夫人翻臉。
太夫人醒轉過來,用絕望的眼神看著他。
他揮手遣了下人,斟酌之後道:“我會盡快接炤寧回家,並宴請各家讓人們知曉此事。眼下該為她做的,我都會做。至於炤寧要您為她做什麼,我現在猜不出,日後也不會干涉。”
第009章 夜話
第009章:夜話
炤寧沒要她做什麼,要的是她什麼都不做。太夫人吃力地坐起來,“我要去別院常住,不,我要去寺裡清修。”不能再留在府裡,一刻都不能再停留。長子給了她致命一擊,讓她覺得自己是個天大的笑話、最可悲的小丑。
想走?哪有那麼容易。“不行。炤寧一回來,您就離開江府,外人會怎麼想?”大老爺起伏的心緒已經平靜下來,語氣亦恢復成慣有的溫和,“大夫等會兒就到,您一定要好生調理。日後在人前,好生對待兒孫,做個慈愛的祖母。裡裡外外的事,交給我們就好。沒人要難為您,是您自己看不開。”他站起身來,“蔣家那邊總是不消停,是下狠手打壓,還是鬆手緩一緩,需得斟酌一番。我回房了。”
指明瞭道路,還點破了她的孃家多年困境有他一份功勞。
不,他是在威脅她。說不定打壓蔣家根本就是他的意思,次子只是做了前面一半,後續都是他一力所為。
太夫人身形晃了晃,氣血上湧,喉間泛起一絲腥甜。
大老爺如常行禮退出,回到正房。早就不能將她和孃親二字聯絡到一處,早已不認可她一切。要他關心、在意她的安危,已無可能。
他進門後,大夫人上前來行禮,面帶倦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