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覓松嚇了一跳,手都被雲氏抓疼了,疑惑道:“會不會……什麼?夫人,您想到什麼了?”
雲氏深恨鄭叔茂半個人也沒留下,後院只有丫鬟僕婦,前院也只有鄭昂身邊的三五小廝,如今被人逼上門,二房連抵抗之力都沒有。冷靜一點想,又明白怪不得鄭叔茂,府中的護院都是個頂個的好手,來一窩蟊賊也未必攻得進來,可誰能想到侯府內突然出了變故呢。
雲氏雖然也是主子,在護院心裡卻排不上號,他們心裡頭一份的自然是鄭老侯爺,底下是太夫人錢氏和身為嫡長子的大爺,再下面一層才是其他的老爺夫人。
門外響起篤篤篤的叩門聲,覓松忙遞上帕子給雲氏擦淚,尋芳出去開門,阿團一身墨藍騎裝,沉穩地跟在她身後進屋來。
覓松有心拿阿團打趣,逗雲氏開懷,笑道:“團姐兒這是什麼打扮?換了身行頭,走路都不一樣了,不蹦也不跳了,步子這麼穩重。”
阿團揚起小臉,衝她甜甜一笑:“覓松姐姐,你先出去。”
覓松:“……”
等丫鬟們退乾淨了,阿團拉過一隻倒垂如意腿方凳,坐在雲氏面前,開門見山道:“阿孃,我要去找祖父。”
“不許去!”雲氏拍打著她的小臂,急道:“你二哥已經叫你大伯帶走了,你還添什麼亂?你要阿孃急死啊?”
阿團被雲氏拍得直晃,豎起一根食指,壓著嗓子低聲道:“再強調一次,我成年了,派出所都給我發身份證了。”
雲氏愣了愣,阿團已經很久沒有提過現代的事物了。
阿團雙頰圓嘟嘟的,透著淡淡的粉色,像個白胖的小包子,哪怕如今這樣一本正經地板著臉,在雲氏眼裡仍然只是一個扮嚴肅的孩子。
她身上的騎裝和雲二月不一樣,雲二月那件不過是樣子好看唬人,她這件卻是老侯爺親自派繡娘給她量體制成的,窄琵琶袖,下襬及膝,四面開口。左手腕上綁著一支精巧的梅花袖箭,右邊袖口藏有一柄薄如蟬翼的小刀,腰帶等處也各有講究。外行人很難看出衣中暗藏的機關。
這件騎裝不如薛氏送的大紅色的好看,阿團撫了撫衣領,原以為直到自己長高都不會穿它的。
鄭昂這一去,宛如羊入虎口。
他身手再好,也才十歲。阿團寧可做小人,把鄭伯榮、錢氏、甚至不曾露面的鄭濟芾等所有人往壞處想,他們手裡有多少人,多少勢啊,一個起了壞心思,鄭昂都抵抗不住。
鄭叔茂領旨剿匪,未必抽得開身,可,還有老侯爺。
她嘆了口氣,直視著雲氏,道:“我和女孩子一起不帶斗笠面紗讀過書,逛過街,幹過兼職;我和男孩子一起翻過牆,打過架,寫過檢討。這個時代的女孩子一輩子都不會有這樣的見識。”她話鋒一轉,又說到雲氏:“阿孃在一個男女平等的地方工作過,你曾經和其他男人做著一樣的工作,賺錢養活了我們娘倆。你和其他深閨婦人不一樣。”
直到阿團踏出了承平侯府,這句話彷彿仍在雲氏耳畔迴盪:你和其他深閨婦人不一樣。
山月居上上下下幾乎都是一夜未眠。
翌日是個陰天,黑雲壓得極低,一絲陽光也沒有。屋內燃著燈燭,探雨小心翼翼地伺候雲氏洗漱,拿海棠花紋玉梳透過頭髮,提議道:“夫人,今日梳個墮馬髻吧?”
“不,梳凌雲髻。”雲氏攬鏡自照,上過一層米粉一層胭脂之後,氣色看起來好多了,只有眼眶還帶著點熬夜未眠的憔悴感。
記得誰說過,妝容是女人的戰甲。
她閉目由著探雨施為,口中吩咐道:“尋芳,開小庫房,把金夫人送的那支五鳳朝陽珠釵取出來給我戴上。待會兒隨我去福壽堂。”她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請安。”
第二十七章·所謂星夜馳援
星夜沉沉,後半夜下起了雨。淅淅瀝瀝的小雨砸在屋頂的溝瓦上,順著簷口處的滴水瓦匯成一線,在空中拉出一條條銀絲般的水線。
雪湖位於距離上京三十里遠的郊外,鄭老侯爺有位舊友在附近置辦了一處別院。鄭老侯爺如今就歇在別院的客房裡。
守門的僕役哈欠連天,強撐著瞌睡靠坐在門檻邊。半睡半醒間,突然聽到門外響起嘈雜的人聲和由遠及近的敲門聲,那僕役猛地驚醒,從門縫裡窺探出去。
只見從別院門口到客房的路上,燈火漸次點亮,道中央一行五六個人,打頭的是個虯髯大漢,一身布衣,腰懸彎刀,正大步流星地往這邊趕,左邊跟著提燈籠的小廝一路小跑,衣角踢得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