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廉幽谷很少有過想哭的衝動。縱使她再頑劣,再無教養,說到底也是一個人。很少有人能扛得住眾口鑠金的罵聲,也很少有人聽到漫天指責而無動於衷。
有些時候,她會覺得自己是這個世上的多餘者。父親不要,夫君不要,國家不要。不僅毫無建樹,甚至將它攪得一鍋亂粥,然後被擺放於路中央,所有人以有色的目光看著她,譴責她。
她如何能化解這其中自卑?
不時,那人群深處又傳來此起彼伏地責問聲。
“你是誰啊?”
“敕書你也敢揭?”
然後廉幽谷抬起頭,只見殷世煊帶著敕書闊步向她走來,眉宇間是類似心疼的神色。
“這些人什麼都不懂,你不要聽進去。”殷世煊突然下命,讓侍衛清開一條通道。而後握緊廉幽谷的手,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面對現實
殷世煊當然知道廉幽谷的無辜。原本以為那些愧疚會為時間撫平,可他沒有想到,面對那些無知人的謾罵,他一絲絲都不能再忍受。
抵達縣府,夜色已經暗黑。原先的輜重隊伍提前幾日抵達,如今正等在縣府內,和主將再度會合。
等候縣令出迎的過程裡,廉幽谷一句話未說。只是從原先馬車內挑選著幾樣行李,然後找出了她出京所帶的文牒。
這份文牒是流放所需,凡所抵達一處,呈報郡縣過檔。朝廷也便知她的行蹤,以及是否按律完成刑罰等。
姜縣令日前去倉庫兌糧,收到太子入縣的訊息,趕回來時已經延誤了半柱香時間。
“恕臣誑駕之罪。”姜縣令進門時險些一個趔趄,忙不迭地爬起來磕頭行禮。
殷世煊也不是愛擺架子之人,當下便命起身。
“姜縣令為公事耽擱,無妨。”殷世煊望向身旁的廉幽谷,愁容慘淡,今夜也無心思與縣令官腔,便道:“今日時辰不早,還請縣令為我等安排住處為善。”
姜縣令額頭猛冒冷汗,只嘆自己是當官當傻了,竟讓太子殿下久等於此,至今尚無下塌之處。
當下慚愧道:“自當自當。”而後掃視了院中一干人等,視人數及官階情況來對其各自分配。目光掃至一旁粗服加身的廉幽谷時,這位姜縣令自當犯了難,“敢問這位女眷是?”
廉幽谷抿唇而笑,將那手中文牒遞於姜縣令,“我是廉幽谷,下放於此,還請縣令多多擔待。”
對於廉幽谷的大名,自打敕書下放以來,早已傳遍大江南北。姜縣令自對那盛京發生的人命慘案有所耳聞,待今日見著了這始作俑者本尊,驚詫有餘,但斷斷無法與之關聯一處。
又見太子殿下還在一旁候著,姜縣令也便知這夫婦二人想必形影不離,心中便有了數——畢竟這姑娘還頂著太子妃的身份呢。
“敝府簡陋,但尚能遮風擋雨。太子與太子妃若不嫌棄,下官騰出府邸,二位可安心居住。”這本是官場上習以為常的事,然不等殷世煊開口,廉幽谷卻將它婉拒了。
“有勞縣令費心,幽谷是戴罪之身,有許多明令禁止,不方便居住在此。還是幫我安排一間農房吧,或者找個安靜之地可以支臨時帳篷的也行。”廉幽谷神情平淡如水,好像對這些都滿不在乎。
但這番話卻把姜縣令給難住了,廉幽谷畢竟是王公貴族,難道他真要將她安排在那三教九流之地?
幸而一旁的殷世煊發話了,他才鬆了口氣。
“父皇沒有禁止你住在何處何地,你何必要去外邊住?”
廉幽谷也轉身對殷世煊加以反駁,“雖然沒有明令禁止,可大致含義是相通的,無外乎是不能享富貪貴,要在外過苦日子。”
“誰說要你過苦日子,有我在,難道連好一點的住處都給不了你?”殷世煊從來沒有見過廉幽谷這般倔強,彷彿鐵了心要折磨自己。他有些擔憂,身旁所有人都為他視如同空氣,他眼裡只有廉幽谷極委屈的模樣。
“可是我總是拖累你,為這一點小事,很不划算。”廉幽谷措辭也極不通融,大有和自個兒槓上的意思。
“你說的是什麼話。”
“我說的是事實,我是幹什麼來的,夫君又不是不知道。我在盛京犯了錯事,父皇判我流放,以儆效尤。為的就是告訴天下人,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絕不姑息縱容任何人。更何況……”廉幽谷半啜半泣的淚光突然滾滾而下,聲音帶著喃喃哭腔,“更何況,他們都知道廉幽谷,他們都知道廉幽谷是個害人不淺的妖精。如果他們知道我在這裡,不需要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