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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伯堯低頭看向那酒水,微微晃了晃,樽底立時呈出一片蓼蘭來,舉起酒樽,一飲而盡。
貴妃唇畔的笑意如曇花一綻,盯著曲伯堯一步一步回座。
衛韻惶急地從案下握住他的手,低聲焦問:“相爺?”他回:“沒事。”衛韻依舊忐忑難安。
此時又有宮人來報:“陛下,西平郡王來了——”
“傳——”
眾人紛紛移目,一眼瞥見西平郡王身後姿容俏麗的女人,曉得西平郡王未婚,官夫人們相互交頭接耳、竊竊嬉笑。
顧琳琅絲毫不覺羞辱,自信昂首,坦然跟在西平郡王身後,每一步都落得極穩。
西平郡王清瘦得有些脫形,輪廓更加突出,彷彿夜風一撩便能撩落他眼神裡的憂悒,散作漫天的螢火,讓星輝都相形見絀。落落寡歡的美男子竟是另一番賞心悅目。
西平郡王一眼瞥見貴妃鄭姝,與她對視了半晌,由宮娥引導著坦然就座。
顧琳琅也在西平郡王身邊落座,小宮娥忙上前來侍酒,鄰座的官夫人探首與之招呼,喚她郡王妃。顧琳琅斜目凝睇西平郡王,欣然抿唇笑,笑時兩靨生姿。西平郡王彷彿置身事外,對眼簾一切都無比漠然。
顧琳琅嚥下喉中苦澀,在案下執了西平郡王的手,卻被他生硬地掰開。顧琳琅目中一澀,淚珠險些從眼角滑下來,餘光一掃便掃到了一雙鋥亮的眼睛,顧琳琅連忙垂下眼睫,今日的出席卻是叫一直溺愛她的老父親顏面盡失了。顧琳琅不太敢抬眸去瞥顧相,生怕望見他失望而慍怒的臉色。
官夫人們口中雖熱情地喚她郡王妃,心中卻在嘲笑這待字閨中的小娘子寡廉鮮恥。顧琳琅都知道,她不忍看到父親失望的臉色,可是她實在不放心西平郡王——她腹中孩兒的父親。
痛失所愛,又遭兄長打壓,他再也不是昔日人人尊敬逢迎的、如日中天的魏王。‘虎落平陽被犬欺’,在寧州郡,連一個郡守都不將他放在眼裡。顧琳琅極度惶恐,怕離開一步,抑鬱困頓的西平郡王就尋了短見。
西平郡王的眼神又遊離著去了李叢鶴面上,李叢鶴急忙避開了他的目光。上回從右相府中出來,他直接就去了李府,可李叢鶴卻閉門不見。顧琳琅很清楚他今日出席的目的。
衛韻連連側首不放心地去看曲伯堯,卻發現他面色無恙,或許那酒水真的無毒,提起的心也就漸漸放了下來。衛韻再次抬目去瞥貴妃,卻窺見她眼中稍眾即逝的落寞,就連落寞的情態都與鄭媱神似極了。沒有聽說鄭氏有什麼表親,貴妃的真實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
曲伯堯忽然執了她的手,起身對公孫戾拜道:“陛下,臣不勝酒力,欲先行告退,望陛下恩准。”
公孫戾準了。
曲伯堯半晌沒有從地上起來,衛韻心下一慌,忙去拉他,他身子趔趄了一下。
公孫戾揮了揮衣袖:“愛卿不勝酒力,早些和夫人回府去。”
曲伯堯告退,一轉身,總覺得背後的目光如利刃似要透背。
公孫戾的聲音再次自背後響起,他說要給西平郡王和顧琳琅賜婚。身子搖搖晃晃,曲伯堯加快了出宮的腳步。
衛韻快步跟上他,出了宮陡然扯住他,音聲顫顫地追問:“相爺到底有沒有事?”
他的腳步這才站穩:“沒事,剛剛是裝給貴妃和陛下看的。”
“真的沒事?貴妃是不是鄭姝?那酒水裡究竟有沒有下毒?”
“是鄭姝,”他說,“酒水裡下了毒。”
“相爺還說沒事?”衛韻失聲痛哭。
“哭什麼,我不是還沒死嗎?”他道:“趁宮人稟告東宮走水間隙,我在那酒水裡下了一樣東西,將酒中毒物沉了一些下去,也不是什麼劇
毒,短時辰內不會發作,死不了的。。。。。。”
。。。。。。
良宵
“什麼時辰了?”
春溪瞅了瞅屋角的銅壺,道:“亥時了。”
“哦。。。。。。”鄭媱躬起身子抱膝蜷在榻上,“你估摸著,他會在什麼時辰來?”
春溪手中銀剪一滑,頓下剪燈花的舉動,側首顧她,柔和的光暈打在鄭媱如玉的兩頰,她正抬著一雙烏黑髮亮的眸子期待著她的回答。空氣裡靜謐得只有清晰的漏聲,嘀嗒、嘀嗒、嘀嗒。
春溪搖頭,猶猶豫豫道:“鄭娘子,你,確定要在今晚。。。。。。。”
鄭媱篤定地點了點頭。
“萬一。。。。。。萬一。。。。。。。”春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