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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這京郊春明山就是個好去處,不說那連綿三座桃花山,就是護城河的源頭,松風河的兩岸的綠柳都足夠令遊人心馳神往。
美麗的景色邊,總不缺那精巧雅緻的建築,自前朝起,春明山下,松風右岸便有京中大戶每隔幾十米便添置一座涼亭,草棚供給遊人歇息野餐。江山更替,雖這些涼亭總有損壞,但也不缺那有錢的戶頭,為了雅緻名聲,總是在此添磚加瓦。
因這些涼亭多都屬私產,在亭後幾十米處便總會有應著亭名,又蓋了相應的閒暇小居院落。亭自是隨遊人停腳歇息,小居嗎,自然就只屬於主人待客幽閉之所。
那些貴客,藏於靜室,放下捲簾,燙一壺好茶好酒,席地端坐,雖不便如岸邊如常人一般嬉戲,卻也可隔著捲簾,看松風河岸那些女娘,或坐牛車,或帶著紗帽引著奴婢,三五成群徒步嬉戲,清風吹過,捲起紗簾,隱隱約約,那些被桃花染了頰顏,青山圖了墨黛,一個個的笑語嫣然,體態天然,纓絡脆響,金珠在耳畔輕搖,恍然間,頓覺猶如謫仙臨世般的妙不可言。
“金環皓臂滿身香,輕紅蕊白步步涼。松風古道東風惡,波影搖花霧……滿頭。”
書客執筆,一首應景寫的猶豫。他端著煎好的茶湯輕輕抿了幾口,取了鶴頸筆,掂了一下翰墨,將霧劃去,改為露字,這才滿意的點點頭,擱下筆笑道:“每日裡,俗事繁忙,來來去去,功名利祿幾十年,如今再做這等雅緻的事兒,太牽強了……老邁矣,不如心思,見笑,見笑!”
書客輕輕嘆息,抬手撫摸了一下鬍鬚後,將桌面的詩文用鶴頸筆又抄錄了一遍,取了袖子裡的木盒開啟,將私印取出,在宣紙上印下一方“一得巖主”,這才略微滿足的點點頭,扭頭對同來的夥伴笑道:“哎,老矣,偶爾寫了一副滿意的,竟不捨得送你們了,不若……”
他話音未落,那屋中蹦起一位四五十歲,身著行衣的老客,這老客二話不說,直接跑到桌前,見墨汁未乾,便小心翼翼的用手掂著紙角,舉著宣紙來至屋邊,用一種得了便宜,我還很生氣的語氣對小奴道:“趕緊收起,那邊惡客太多,說話不算,白吃了咱家茶點,卻不給茶資,實在可惡!你今日你便守著它,若誰來搶,只管取了大棍子打出去!”
剎那,屋內的人哈哈大笑起來,笑罷,屋裡的人又紛紛坐回竹蓆,圍著木炭燒的茶爐,端著茶盞,說起來了閒話。
這小居,名曰:煙雲。是中書省知政事牛奔大人的私產。才將作詩那位乃是當今護帝六星當中的天劍星後裔,宋國公定嬰,定大人。
今日,牛大人請的客人,皆是多年舊友,有刑部的侍郎,白學路,白大人。有國子學的名儒,嶽雙清,水鏡先生。還有禮部郎中,許文祿,品廉先生。
如今諸位,年齡層次偏大,皆都是五十開外的老先生,他們這群人,都是祖上便有舊誼,自小便一同學習長大,如今卻算是舊朋友相聚了。他們心裡羨慕那岸邊的年輕遊客舒服,卻也不敢戴著紗帽,不顧身份的兩岸亂跑。因此,便只能年年來這小居,隔著簾子偷一抹春色,找些樂子罷了。
幾塊茶點心下肚,牛大人斜斜靠在一邊的柱子上,他這人自小就不講究,也沒有個好樣子,因此就是光著腳,腦袋打著晃,語調戲嗔般的問那廂:“我說……老白,最近刑部可有動靜?”
白學路愣下了,看看他:“卻不知牛兄問的是那處動靜?是烏康一案,還是其他?”
牛奔大人一笑:“如今還有比看前國舅家更有趣兒的閒篇嗎?你快扯扯,我們也好多點樂子。”
水鏡先生嘆息:“八丈不仁厚,怎麼喜歡看旁人倒黴?學路莫要說,煞風景。”
牛奔大人,字八丈。
牛奔一笑:“這有什麼,你們如今一個個的,怎麼學的如此不誠懇,實在太無趣!哎,想當初,咱們一同去學裡爬牆,偷看先生娶娘子的勇氣都跑到那裡去了?品廉,你且說說,是不是這個道理?當年水鏡總是挑頭的,如今竟端起來了,你快啐他,屬他壞呢。”
許文祿輕笑:“都做爺爺的人了,真是好不知羞,當年的事情,還提那些做什麼?”
“哎?怎麼不能提了?這話奇怪了……”牛奔做出很怒的樣子,四下看看,舊友竟無一人支援,便無奈嘆息了下,感覺,自己是真的老了,想找些童年的感覺,竟然也找不到了。
他咳嗽了兩下,化去尷尬,找了旁個話題道:“今晨來小居佈置,路過胡太傅家的小居,他家往年客人滿座,今年卻奇怪,門都未開,卻不知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