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部分 (第3/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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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辦個儀式”,田福福窘得不得了,丁吉花在桌下捏了捏他的手,把包在紅帕子裡的金鐲子偷偷放在他手裡,說:“就把這個給我戴上吧。”
田福福與丁吉花面對面站著,他站在板凳上,還比媳婦兒矮了半個頭。火鍋店裡其他桌的客人都頻頻朝他們看。
金鐲子有點兒小,丁吉花用力地把五指都併攏,還是戴不進去。田福福急得滿頭都是汗,用力把鐲子往裡推,低著頭聳著肩膀,越發顯得矮小。
終於,鐲子上的一尾金魚遊弋在她的手腕上。同時,聽到“啪”的一聲,丁吉花攥得過於用力,折斷了專門為結婚做的水晶指甲。她悄悄把指甲藏在手心,落落大方地朝大家笑著。
“禮成!”朋友們歡呼起來。
那天晚上,田福福就這樣摩挲著丁吉花手腕上的那個金鐲子,他是多麼感激她。
燭火越燒越旺,屋子裡也漸漸有些熱了。他的手指不自覺地向上攀緣,去撫摩那片薄綢一樣軟滑的裸露的面板。
“你太瘦了。”他低聲說。
媳婦兒不搭話。
“我以後一定要把你養胖。”他繼續說,手繼續往前摸著,伸進她寬大的袖子裡。
“先洗澡吧!”媳婦兒低著眼睛,笑著縮回手臂。
在浴室裡,他把自己整個身體放在兩隻木頭鞋子上,上半身健碩,下半身戛然而止,像殘缺的雕塑。丁吉花的身體卻光潔而美麗。對比之下,自己是如此醜陋,他忍不住扭過身體,背對著她。
她開啟蓮蓬頭,溫熱的水柱衝上他寬寬的金色脊背。他是如此渺小而脆弱,無所遁逃。
她的手指插入他溼軟了的頭髮。田福福胸中彷彿有一塊重達千斤的石頭猛地炸裂,炸得五臟六腑一起震動。
然後,他聽到了聲音。在床上,他聽到丁吉花用盡殘餘的精力,連聲慘叫,如同豬嚎。過了一會兒,他發現那原來是自己的聲音,他牢重的身體如同溺水一樣攤倒在丁吉花的身上,沒有支撐,兩條三十厘米的腿像是被掰斷的翅膀,軟塌塌地搭在丁吉花雪白的大腿上。
他是個怪物!極度興奮、疲憊和自卑同時在他的血管裡爆裂,他持續不斷地號叫著……
4
越來越多的事情從他腦中看不見的洞裡流出,他唯獨沒有忘記自己是個死人,被人殺死,屍體橫在荒蕪的無人之地。
而這個截點以前的記憶,卻裝載在一條駛離岸邊的船隻上,緩緩地遠離自己。
他忘了想記住的,記住了想忘記的。
田福福恨得很,比失去雙腿更恨,他氣得想去推倒靠在樓道牆壁上的腳踏車,車沒倒,人卻撲倒在地上,鞋飛出去老遠。
一雙鞋從自己手上踩過去,女人的鞋子。女人穿著一件黑色的外套,胸前用亮片拼綴著“LOVE”的字樣,樓道口的穿堂風吹起女人染黃了的中長卷發。
女人熟悉又陌生,田福福把她和記憶裡的少女做了對比。“吉花!”他不由得驚呼起來。
記憶裡的女孩兒聽到這聲音,總會停住腳步,背影的肩膀有些極細微的抖動,彷彿要剋制著笑,過幾秒才轉過頭。
可是,聽到叫聲的女人卻一直往前走著,越走越快。她心慌意亂地走著,路上有人叫她,好幾聲之後她才聽到。
“吉花,福福呢?”一個拎著饅頭和滷菜的老太太問她,是他們的鄰居。
“出門了。我現在找他去。”丁吉花說。
“我前兩天又在電視上看到福福了,哎呀,哭得我喲,太不容易了……”鄰居本想流眼淚,然而兩手都提著東西沒法擦,就把眼淚從眼眶裡憋了回去。
鄰居老太太繼續感慨著,眼看著沒完沒了,丁吉花趕緊伸手攔了一輛計程車,沒有道別就鑽了進去。
田福福也爬進了計程車裡,他坐在丁吉花旁邊。她已經是個婦女了,依然是棗核一樣的小臉,吊梢眼和希臘鼻,可這些卻像炮火過後的斷壁殘垣,只能讓人去想象之前輝煌的雕琢建築。
“我死了哇!”田福福竟然有些羞澀,半天才憋出這句話來。
“我死得好慘哇!你要替我報仇哇!”田福福繼續說,自己都忍不住想笑,太像一個典型的鬼魂會說的話了。
丁吉花沒哭也沒笑,只是扭著臉看著窗外。
“人死不可怕,可怕的是,自己一個人上路。”他覺得自己獨自走在一片無垠的平原上,烏雲密佈,電閃雷鳴,狂風裹著沙塵從地平線那邊席捲。他沒有任何可以躲避的地方,沒有任何可以交流的人,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