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部分 (第3/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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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又重新拼在一起。工筆畫,每一處破碎的痕跡都比頭髮絲還細。
“《受傷的女人》。你不覺得這個名字太普通?”姜夕說。
“我記得那次畫展全是女性畫家,很feminism(女權主義),視覺衝擊很大,很強的控訴感。可我唯獨對這幅畫印象很深刻,這種脆弱反倒很有力量。”紅髮女孩兒說。
“年輕的一代已經破門而入了!”
姜夕還記得那是林滿為那次畫展上她的畫寫的評論。他寫道:“老一代拙劣地扭捏作態,不肯相信自己的時代已經過去。”
姜夕看著他對自己的滿紙溢美,覺得有些恍惚。學生時代,把成功之路看得漫長而險阻,身心都做好了苦熬的準備。看成名藝術家的自傳,總喜歡揀最艱苦貧困的那一段,看得熱淚盈眶,恨不得張開雙臂說:“讓苦難來得更猛烈些吧。”
後來發現這條路原來短得驚人,走著走著就發現視線裡出現了終點處的鮮花和點心,想象裡的荊棘和暴風雪都沒有出現。未免覺得無趣,無趣是對人生最大的懲罰。
畫這幅畫時,是她和林滿在一起的第五年。
她離開了和唐鵬同居的小屋,搬到林滿給她的工作室。她離開了朝九晚五的工作,如躍進捕鼠夾的老鼠一樣跳入了林滿為她提供的生活。林滿把所有的錢全放在一個抽屜裡,用藍白條紋的絹布蓋著,她覺得自己像古代的良家婦女——這個認識,使她非常快樂。錢少了,林滿就再默默添上,像是童話中可以生財的寶盒,他太知道該怎樣維持著不食人間煙火。
第一次出去旅遊,是林滿帶她去臺灣。
林滿和友人約在溫州街的舊書店談事,他們坐在裡屋,姜夕在外屋雜亂的書架上翻書,爬上爬下,出了一身汗,淘到一本《龔半千課徒畫稿》,驚喜地望向林滿,想向他炫耀,他恰好微笑著看著自己,像是她理想中慈愛的父親。
他招呼她過去坐,她坐在他身邊翻畫冊看,他聊天的聲音又低又遠。她像回到了中學的下午,逃了體育課,坐在灑滿陽光又空無一人的教室裡,趴在手臂上假寐,聽到腕錶上秒錶的聲音,未來連線著過去,時間像是在那個瞬間穿越了。
她看著畫冊,猛地抬頭時不小心撞到林滿的手掌,原來她坐在了一片曝曬的陽光下,他很自然地一邊說話,一邊用一隻手掌去擋她額前的光。
他的友人看著他們笑,姜夕不習慣他在人前表現出的親暱,低下頭繼續看書,既不好意思也感到有些淒涼:他的友人定然看出她是他的情婦。
傍晚,林滿說要帶姜夕去“亂世佳人”吃飯,本以為是高檔會所,結果是一家小炒店。他們在二樓的天台上吃飯,熱氣騰騰的時蔬和海鮮源源不斷地端上桌,兩人吃得快而沉默。魚入口即化,嫩得剛送進嘴裡時整個後腦勺都“嗡”的一聲,恨不得要流淚。兩人對視,看到彼此溼潤的眼眶如含情脈脈,同時大笑起來。
吃完飯,她先下了樓,在小飯館的門外等著他。他結完賬出來,她看他神情輕鬆,兩鬢各一抹灰白。這一刻,他的過去和未來都是她的。她愉悅地衝上前,像個孩子一樣抱住他的脖子,他踉蹌了一下,窘迫地笑了起來。
她把臉埋在他的頸窩,不願意從他身上下來,她赤腳踩在他的鞋上,他帶著她往前走,像在笨拙地舞蹈。
回到酒店,兩人看電視,是個催眠的綜藝節目,很多明星興高采烈地被催眠,說看到了自己的前世今生。
“你也把我催眠了。”林滿看完,心滿意足地得出結論。
他以為這是對她魅力的讚許,姜夕卻很不喜歡這種說法。彷彿她騙了他,他一直是一個無辜而忠誠的受害者,有一天夢醒之後,他就安然無恙地回到原來生活的軌道上。
這個不愉快的想法一直伴隨著她直到回程。在臺北的機場,她依然竭力做出愉悅的樣子,在機場買了很多禮品,幾乎沒法提上飛機。
林滿有些不耐煩:“去個臺灣都這樣,要真帶你去美國,你不得搬座山回來?”他和他妻子上個月剛去過美國。
姜夕微笑道:“我沒見過世面嘛。”內心則不斷地下沉,心想:不能這樣下去了。
不能這樣下去了,這樣的想法在姜夕的腦海裡又不斷翻滾了兩年,轉眼她就過了三十歲。
“你看到好的人,不要放過,把自己嫁出去吧。”林滿總是這樣說,語帶嘆息。可時而又故作兇狠,在她耳邊低語,“我要把你霸佔到四十歲,到時候,哪怕你想嫁,也沒人要你。”
他反覆無常,是篤定她不會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