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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底下人的確是不多,但我沒想到到了山頂,完全是另一番景象,說人山人海也差不多,到處都是跪拜的身影,一個個眼觀鼻鼻觀心,面色凝重肅然,嘴裡唸唸有詞,好似再也不關心周圍的又是什麼人什麼景象。
沒來由就有點輕鬆,原來也不是我才需要問求菩薩,可不就是人常說的,大概人人都有得不到的放不下的,經年累月就成了心魔。
我在寺廟外面買了幾把香,又被自稱俗家弟子的女商販拉著看了一會兒長壽龜,沒怎麼猶豫就買了一隻,因為那人告訴我,菩薩佛主普度眾生,放龜也就是釋放自身的罪孽。
隨人流入了寺院大門,被裹挾在湧動的人群裡,從一座佛像拜到另一座佛像,真正是心無旁騖,以至於我並沒有發現同樣夾在人群裡的黎叔。
是他先看到的我,卻沒急著叫我,而是等在寺廟出口處。我還以為真這麼巧,遠遠看了都不敢第一時間打招呼,走近了才敢確認。
我笑著跟他問好,他把墨鏡摘了拿在手裡,姿態舒展地靠著圍欄上,對我點點頭,笑著說:“沒想到你年紀輕輕倒也信佛。”
我往四周看了看,沒見到雲叔。這也是因為我,這段時間日子過得顛三倒四,不上班連門也不怎麼出,自然也不知道雲叔怎麼樣。我記得他是信佛的。
“雲叔呢?”我問。
“在家沒來。”黎叔說著又架起眼鏡,示意我往外走。
“雲叔身體還好吧?
黎叔沒有立即回答,過了一會兒才說:“不是太好。”
我愣了愣,雖然並不意外,但親耳聽了心又跟著揪起來。其實我也知道,雲叔要是沒事,黎叔也不會在這裡出現。
“他那脾氣。”黎數說這話時又頓了一下,語氣聽起來很是無奈,又說,“頭痛,老毛病了,有時候痛起來人樣都沒有,又不肯給我看到,自己把自己關在房間裡。我也只能看著,什麼也幫不了。”
這些我都不難想象,上次在醫院,雲叔都已經說了。只是想想這兩人感情那麼好,要黎叔在外面看著雲叔受罪,心裡還真不是滋味。
“黎叔……”
“小景,”他走在我前面,在臺階下回頭問我,“你相不相信因果報應?”
我想了想,忍不住苦笑,我大概還是信的吧。
黎叔也沒等我回答,掉過頭去,自言自語又說:“要是真有報應,怎麼不是報應在我身上?”
黎叔愛雲叔,自然是希望有什麼苦都自己來扛,而云叔恰恰也跟他想的一樣,不但不可能讓他代受,就是自己痛也都要躲起來才好。
沉默地跟著黎叔,望著他猶自挺拔的背影,心頭卻被他鬢邊的霜白扯得發疼。他也畢竟不年輕了,原先還覺得是,但轉眼間就老了。
不都說歲月無情人有情,可人太多情的時候,歲月也未見得更多情一點,人還是要老,愛別離,求不得,老也就是一瞬間的事。
“找個地方陪我坐坐?”黎叔突然說。
“好。”除了答應我別無想法。
黎叔側頭對我笑了笑:挺感慨似的又說:“我和蘇雲自從來這裡,就跟從前那些人斷了聯絡,我們朋友不多,你是其中之一。”
第六章,喝多
我自己也是朋友不多的人,這歸功於我孤僻又冷淡的個性,就是之前上過班的幾家公司,同事之間笑我清高的就不少,我倒並不在乎,也自認沒必要解釋。
這樣的我突然被黎叔這樣“告白”,驚愕之下,難免又感動得一塌糊塗。可感動感動著,又開始替他們兩個難過。
其實我對他們之前的經歷並不清楚,只從他們過往的言語裡隱約猜得幾分,他們的感情是基於從前比肩作戰,浴血走過來的生死深情,是過命的關係。因此我很難想象,如果雲叔最終不幸,黎叔又該如何。
想想他們,又總免不了要想到自己,想到我和沈宴。
我們兩個剛在一起的時候,可不也自詡苦命鴛鴦,也是承受了很多才走在一起。我一直以為,不管外面多少同性戀人分分合合,我和沈宴一定能攜手白頭。
我也不知道我這信心是從哪裡來的,等真分了手,才恍恍惚惚地意識到自己的可笑,竟會有那樣狂妄的想法。
現實的確讓我挫敗,只是物件換成黎叔雲叔,見識過他們彼此間全心全意的信任和愛護,卻終究也是要面臨終將分離的結局,不禁悲從中來。
也許這世界的確不是誰離了誰就不能活,我可以,黎叔這樣的人更不在話下。可真要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