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蔫”字,與鯀忽然想到:莫不是它離土太久了?除了這個,他也真是想不出其他的緣故會讓那芝現如今這般不對勁的。
他由樊大人處回至畫棠閣,一推開廂房門,果然,還躺著。他輕手輕腳合上了房門、走至榻前,坐了下來。光就這麼看著那個後腦勺和細條條的背,不明所以,覺得它怪可憐見的,它這近來都是怎麼了,不如問一問,若真是因為離了土惹的,那一切都好解決。
他傾斜下身去,將自個兒整個上身都搭到它背上,腦袋架在了它頸子上,趁勢狠狠吸了一口氣,人雖蔫了,可芝香未改。見它還是動也不動,他就仍是這麼架著,也動都不動。反正你不動,我也不動,倒是看誰耐得長久。再過了一會兒,它許是頸子累了,與鯀的腦袋可不比它自個兒的腦袋,可重著呢,它累著了,就輕輕蠕了蠕胳膊想抵開那重腦袋。
“你倒是肯動了?”與鯀見這幾日幾乎是化身成一塊石的它終於動了動,便這麼問它道。它不睬,也就沒吭氣。他繼續:“你怎麼了?倒是跟我說啊。跟我說了保你不再有問題了。”它仍舊不睬,也沒吭氣。它能說什麼,自那日飲宴後它思量了足足三日有餘,它橫豎就是一個不俱全的,什麼都沒有。沒識得他之前,它還當是自己化成了人形,認識了他後,卻發覺自己根本就不是一個人樣兒,什麼用都沒有,只配拿去給人燉湯。別以為它不曉得,他肯定背地裡都不曉得笑過了它多少回了,之前老見他扶著肚子、一見它轉身過來就笑彎了腰,又或是抿著嘴忍著笑、一見它轉過身來就忙對著天猛眨眼睛,怕不就是在笑它這回事呢。
一想到他成日家暗笑自己身子在化形後的這些缺陷,它心裡就格外難過,總也堵得它慌,難以釋懷。這三日裡它想了許多,且總是繞著這樁事情想,就在想著它這副身形,每每一想到這身形已然形成成了這樣,它如今是無能為力、自己也愛莫能助了的,它心裡就隱隱難過;再一想到,與鯀看著自己這副身板就總是暗地裡發笑,它就更是傷心。
這份傷懷,可是了得。可做什麼要這麼地難過?怎麼有種想解脫也解脫不得的感覺?它總想找出這種難過的根源,想明白過來它自己為什麼要為這樁事情介懷、耿耿於懷不能釋然,它覺得要是明白過來了這個難過的源頭,沒準就能找著解脫的法子了。可就是叫它摸不著頭緒,好多的話與念頭就這麼悶在了肚子裡,如食骨在喉,吞不下,又吐不出,只曉得是難過。
與鯀見它就之前微弱地動了一下手臂,便又不再動了,還連一聲都不出。不解。過了一會兒,聽它又微弱地吸了一下鼻子,終於忍不住,勾頭過去看一看它,想看看它此刻是睜著眼呢還是閉著的。呀,不對,怎麼哭了?
他將它強行翻了過來,問:“好好的,你哭什麼?是不是離了土太久了,身子大不適,這幾日才突然生出這麼多症候?”它聽了,搖搖頭,說:“我現在傷心著呢,要淌好陣子的眼淚,你還不快些拿盆兒接著。”他笑:“喲,這麼多眼淚水哪,還得拿盆兒接?”它答:“嗯。”他問:“你真不跟我說說?”它答:“跟你說了又有什麼用?”它想著,自己這身板兒反正都缺了,跟他講了又不能長出來,他是一隻黑熊精,又不是神,況且這事兒,求神都應該是沒用的。
他問它:“話說你這離土也有那麼久了,真沒事兒嗎?”它吸了吸鼻子,先止住了一直不斷流淌的眼淚水,答:“其實我們靈芝在化形前對氣候水土要求甚高,什麼樣的地域就孕育什麼樣的芝出來,可一旦化了形,倒是要隨意不少。只是可能需要備著我們山上的土一大缸,我每月都需變回原樣紮根進那土裡一晚上。那土又因不著山不近水,是與它本來的山體割裂開的,故而需三月一換。其餘的,就好似沒什麼需要在意的了。”他聽了它這麼說,也放心了,想著這倒容易。
他還問它:“那你化形後都是這麼過的?”它答:“不是,以往是就近,就住在我那山頭,我白日裡都是本來樣子紮根在山那側的,到了晚上我就會化形成……成我現在這個樣子一會兒,午夜過後,基本上又會變回去,回到山那側紮根進去。”與鯀道:“嗯,怪不得你這麼懶,每日都要睡那麼久,原來是最愛變成原樣紮在土裡。”它聽他說自己懶,心裡不大歡喜,就瞪他一眼,沒說話。
他說:“對了,算算你離土也有二十日上下了,再過十日,必得給你弄一缸子土來了。”它吸吸鼻子說:“嗯,勞煩你。”他倒奇了,低下頭:“呀?還講勞煩我?你這是什麼時候起跟我這麼客套起來了?這麼長時日以來,你哪回不是賴著我又這又那的,哪時見你說過一句‘勞煩’,今兒這是